诺大的正屋里,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却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正位上坐着昨日方才归家的何氏,越芙站在她的身后。长媳叶氏、次媳方氏垂首立于左侧,对面站着两人的子女。他们年纪虽小,直是站得笔挺,不敢有丝毫懈怠。一大堆仆妇、丫鬟按品级从门内站到门外院子里。她们各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屋子中央跪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此刻,她垂着头,鬓发散乱,两颊红肿,单薄的身子瑟缩不止。
何氏沉着脸,锐利如剑锋的目光掠过叶氏和方氏,最终落在了身侧几案堆着的一摞账本上。账本上还搁着一大串长短不一的钥匙。
“我虽回来不到半日,但总是你们的婆母。原该的孝敬,我且不提,就单论这些丫头、仆妇。”说着,她冷冷地睨了眼地上那穿着粉衣绿裙的丫鬟,狠声骂道,“不仅胆敢欺瞒于我,更是谎话连篇。一个个整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勾引谁?想爬谁的床?杜家的家风何在?”说至此,她抬起头,用冰冷的目光扫了眼屋里屋外的丫鬟仆妇。
叶氏悄然抬眼,望了望对面自己那两岁有余的长子,心里很不舒服。就算孩子小,这些个什么“勾引”、“爬床”的话也不该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起。
何氏似也察觉了不妥,扬了扬下颌,吩咐奶妈将几个孩子带出了正屋。旋即,她又道,“今日之后,我会重新立规矩,但凡有人敢违逆,我必将严惩不贷。”
“是。”众人异口同声地应了。
“日后,晨昏定省必当按时,若是再如今日,谁还要我这老妇等候,那她也不用再为杜家妇了!”冷厉的话语带着严苛的责难。
叶氏和方氏立即恭敬地应了。
今日因杜清渊吩咐了家丁守住婆母的院子不让人出入,叶氏有些心虚,本想着等晚些时候她夫君下朝回来后再一同前来问候何氏。谁曾想……
“叶氏和方氏留下,其余的都去前院候着,越芙会重新给你们分派工作。”说话间,何氏审视的目光掠过屋内众人,最终停在了方氏脸上。
叶氏悄然斜了眼方氏,见其面露不郁之色,暗自叹息一下。
方氏素来气量狭小,又不善掩饰,婆母刚回,若是两厢不悦,二弟又未在京,两人真要闹起来,如何收拾?方氏还不得吃大亏?!
方氏紧绷着脸,眉宇间的不悦越发显露。
何氏冷着脸,觑她一回,缓缓收回目光,对叶氏道,“这丫头是你昨儿分到我那儿侍候的,出了这样的事,当如何处置?”
叶氏明白那三弟媳是嫡公主,身份极为贵重,又颇得圣宠。不管公主做什么,婆母也不敢明着对付。昨晚是三弟的新婚之夜。婆母不管不顾地差人去把三弟叫回,本就不妥。此事若是传至天家耳中,还不是杜家理亏?!到时受责罚的,怕也还是她夫君。只是如今府上只余了一群妇人在家,婆母自然把火发在了她这个夫君在京的媳妇身上。只是面前这丫头是家生子,不得随意处置。可这话,她也不敢轻易说出,怕惹得婆母大怒。好在这丫头并未胡乱攀咬,思来想去,她只好道,“她一个小丫头,给她十个胆子,怕也不敢欺瞒母亲。媳妇以为此事怕另有端由,还请母亲给媳妇点时间,让媳妇查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