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孟彦神色略微动容,心中暗道,如果真是如此。书院未必就不能和五姓七宗的族学争一番。毕竟书院有着陛下的支持,这就是优势。
看来可以考校一下崔浩的才学了。
“伯爷!”姜孟彦神色认真了许多:“即便书籍可以解决,但书院山长往往是饱学鸿儒任之,伯爷虽有才学,一篇《三字经》当得起启蒙宗师四字,教导孩童启蒙绝无问题。但传授已经熟读书经之士,这需要在经义中有着很深的造诣。不知陛下可有安排哪位大儒坐镇?”
崔浩心中无奈,还是不信任自己啊,终归是自己太年轻。
这姜孟彦也是老鬼。
此番话,既是质疑自己的能力,也是再次试探自己和陛下之间的关系,陛下既然支持书院,难道不安排些大儒来讲学?
心中再次骂了一句李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崔浩心中活跃,神色却是不动如山,淡然道:“诸位贤兄,何谓老师?”
姜孟彦等人神色一怔,这是对我们开始考核了?
不是!
我们还没有考核完你呢!
当下姜孟彦的神色便也淡了下去,他认为这是崔浩在逃避。也懒得再客气,将问题毫不客气地扔了回去:
“莫非伯爷有独道的见解?”
崔浩抬头看了一眼楼梯口,那里站着一排自己提前安排的崔府家丁。他们的责任就是拦楼下的人上来。有些话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比如关于他罢官的真相。如今这些事情已经谈完,到了真正切磋考校的时候了。他自然不会再憋着,他要让自己的才学传播出去。如此,自然不会再拦着人了。
那些家丁一直关注着崔浩和他们商议好的暗号,见到崔浩看过来,微微点头,立刻顺着楼梯走了下去,为首的张卫在来到一楼后,还拱手道:
“各位如果想要听,可以上楼。”
一楼的人脸色就是一喜。
方才二楼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他们听不见,也想上楼,却发现有人把守。要知道在一楼中的人,可是有许多人派来的,是准备第一时间得到崔浩这边的消息,或者文章的。
如今在青云楼周围的酒楼,都有着一群群人聚集,表面上宣称是在这里开文会,实际上都是在关注青云楼中的崔浩。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
这句话一出,姜孟彦等五个人神色就是一肃,看向崔浩的目光变得不同。
短短一句话,十六个字,便将老师这个职业说得清清楚楚。
而方上来的一个个人,也都加快了步伐,来到了一张张桌子前,放下自己准备好的纸笔,开始迅速地抄写。霎时间,二楼只有沙沙的写字声和崔浩郎朗的声音。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崔浩顿了一下。
这一顿,二楼寂静无声。
每个人的心中都在回荡着崔浩的声音。
道之所存,师之所存。
包括姜孟彦在内,每个人心中都在快速地回忆着崔浩方才所言,并且思索着。
道之有无才是择师的唯一标准,贵贱长少这样的世俗标准都不在其内。
对啊!
世家和寒门在道面前,没有区别。
世家可求索,吾寒门也可求索。
魏征神色隐隐有些激动,不由得意地看向温习和庞正,目光中透出强烈的骄傲:
“这就是我的老师!”
姜孟彦心中震动,他之前对于世家多有怨言,对于自己一生求学,也多怨天之不公。但现在崔浩所言却给他当头一棒,让他清醒。
崔浩的声音却并没有停:“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于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于此乎?
爱其子,择师而教之;于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矣。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姜孟彦神色有些羞臊,这不就是说他们吗?
他们不就是因为崔浩年少而看不起他吗?
自己争这个山长,和别人觉得自己懂得多,好为人师有什么区别?
温习眉毛一挑,反问道:“伯爷所言,岂不是什么人都能当老师?学生也能够反过来作老师的老师?这还有上下尊卑吗?”
崔浩淡然道:“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温习哑火了,崔浩以孔子为例,孔子从师都是如此,他们难道比孔子还厉害?
崔浩停口之后,目光淡然地扫过众人,看到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心中嘚瑟。
“还有谁?”
而此时,二楼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化作了木雕。
姜孟彦目光灼灼,心中波澜起伏。
这是给老师下定义啊!
自古到今,这是第一个给老师下定义的人。
崔中则这篇文章一出,尽显大儒的潜质……
不!
这哪里还是潜质,这分明就是大儒!
那些抄写的人此时也写完了最后一句,有一人放下笔,尊敬地向着崔浩施礼:
“崔先生,敢问这篇文章何题?”
崔浩含笑道:“师说!”
“多谢崔先生!”
那人再度施礼,然后提笔写上标题。拿起纸张,就向着楼下快步行去。与他一样的大有人在,这些人来此的目的之一,就是传送好文章。不管是崔浩的,还是姜孟彦的。只是此时他们早就将姜孟彦等人忘记得干干净净,一个个亢奋地冲出了青云楼的大门。
“哗啦啦……”
二楼就少了能有一半人,姜孟彦他们可以想象到,当这篇《师说》送到一个个正等着的人手中,而这些人未必就没有大儒,崔中则的名望又会有一个跳跃式的提升。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由苦涩。
自己一进入长安城,就拿崔中则当垫脚石来养望,结果养望的是崔中则,垫脚石的是自己。
只要看看一下子就少了一半人,而且就现在留下来的人,脸上亢奋的神色,就知道这些人眼中已经只有了崔中则,完全没有了他们。
服气吗?
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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