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父亲的意思是……？”

“红手套强大，永无蔡家的容身之地。红手套灭亡，黑权杖也难以独大。唯有半死不活，俯首帖耳的红手套，才是对我们蔡家最有用的。”

“儿子明白您的意思，掌握了人，就等于掌握了主动权，掌握了主动权，就可以让蔡家永立于不败之地！”

蔡永满意的笑道：“你领会的不错，红手套所依仗的人是徐荣、爱茵。徐荣老奸巨猾，资历深厚，爱茵的法术冠绝天下，我们不能来硬的。世上比武力更有用的东西有很多，你看着吧，从蔷薇庄园的事情开始，我们蔡家会逐步的扼住红手套的喉咙，他们跑不了的！”蔡永说到最后，嗓音趋于低沉狠辣，似乎整个巴林厄，已经尽在其掌中。

路旁树林中，几只受惊的飞鸟窜入山脉深处。那位一身礼服，装扮寻常，但容貌俊秀，让人情不自禁想多看几眼的乌兰族少年，心怀感触的望着朝阳渐渐升起，瑟瑟晨光里金风吹来，一望无际的稻田像大海泛起了波涛，辛勤但又穷苦的农民们开始一天的劳作，他们是联想不到远处那座在日轮阴沉下有些漆黑的巨大城市里，到底酝酿着大人物怎样的勾心斗角，这个世界上也，有些东西真的像这初秋时节来临的大风。

也许秋风的目标并不在于一草一木，但一夜之间，又千万万的枝条被秋风吹的枯萎，有千万万的花朵被风吹的凋落，至于冷暖两种风斗法之下，更多的小人物如枝条和花朵，没人在意你的生生死死。是横尸街头，还是下狱坐牢，身份卑微的人根本没人在意，要想不随波逐流，他们这种人必须牢牢的不放过每个浪头，前提是他们所在的这艘船，必须到最后能完好无损，才能迎来新的明天。

276艾拉不在的日子

确认向蓝回家后，陆奇给柳鹏找了个妥善的地方，让他老老实实呆着，小心出去被黑权杖的人发现杀人灭口。

然后他直接去了红色礼堂，开始集中精力处理工作上的事务。

几天后，陆奇连续执勤结束，这几天爱茵都不在，红手套的事情又比较多，他连执了两个大夜。终于疲惫不堪的迎来了一次休息。

回家后，贾汀已经做好了饭，恭候主人回来。

跟贾汀相处的时间稍微一长，陆奇愈发觉得自己让贾汀留在身边的决定是正确的。

作为管家或者保姆，贾汀几乎没有任何缺点，他创新性的把小时候父母流传下来的药草加美食的方式发挥出来，以陆奇教给他的“煎炒烹炸”为基础，把草药根加进炖鱼里，把各式各样山药和芋头一起炖，又把某种草叶和蘑菇搁在一块儿，每次都能做出卖相不是很好，但滋味和营养都不错的饭菜。

“唉，这么好的东西，应该让艾拉尝尝，怎么艾拉还不回来呢？”

陆奇招呼贾汀一起吃饭，贾汀忙称不敢：“主人，奴婢在厨房对付两口就行，厨房里有剩下的。”

“让你坐你就坐。”陆奇道：“我说过好多遍，咱们两个是平等的。我这里从来没有奴婢，咱俩都一样，都是奴族出身。”

“那可不一样，主人命好，在巫塔当大官……”贾汀知道陆奇的脾气，不再谦让，坐在陆奇对面一个稍矮的凳子上拿起碗筷吃饭。

“这可不是我命好，人的命运都是奋斗出来的。”陆奇：“努力可能得不到好结果，但不努力一定得不到好结果。”

贾汀吃了两口饭，忍不住问：“主人，奴婢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您说努力就能改变命运，当年我的族人没招谁没惹谁，每年都辛勤种植草药，收割野果，为什么却落得个为奴的下场呢。当了奴隶后，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怎还换不来一顿饱饭呢？”

“这其实不是个问题，跟我说的是两回事。个人的奋斗能改变个人的命运，但是好是坏，还要看历史的进程和大环境。”陆奇见贾汀的表情像是没听懂，就换了个浅显的词：“说白了，其实还是运气！”

“我听说主人当年的族人曾经显赫一时，占据了南方大片的领土？”

陆奇回忆起乌兰族的往西，凭借从树立看到的散碎段落拼凑出完整的资料：“乌兰族最兴旺时，以钦河以南的落鹰城为核心城市，向南直达南大沼泽腹地，有一万人以上的人口。他们擅长山地作战，在黑夜里有极强的战斗力。可是依然挡不住西南境大军的袭击。”

说起祖宗先辈的屈辱史，陆奇的语气并不如何沉重，那距离他太久远太陌生：“乌兰族和安多灵族是盟友，都有漂亮的女人，而且不知道欺骗和狡诈，跟你们奴山人一样，没有犯任何罪行，覆灭的原因就在于太弱小，被奴役的人不代表正义，征服者也不代表邪恶。”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要真是找个罪魁祸首，那就是有人需要扩张，有人被扩张。有人成了主人，有人成了尘埃，历史不会记住被奴役者，也不会记得征服者，他们只眷顾“现在”最强大的人。有朝一日新的强者出现，历史就又会被改写，像个最无耻的叛徒投靠在新上位的强者手里。”

陆奇捡了棵熟透了的草梗放在嘴里，问道：“你是奴山人，但奴山也不是本来的名字吧。”

“是的，主人。”贾汀回答说：“我们部落生活的地区，用我们的语言叫蜜拉什，意思是有奇效的草药。我们生活在天国山脉的偏东部，周围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大的部落一两千人，小的部落像蜜拉什只有几百人。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崇山峻岭里，以渔猎和采摘草药为生，偶尔也用药材跟外面的人换取生活用品，比如铁器和纺织品。二十年前我还没出生时，帝国和巫塔的联军剿灭了我们周围所有的部落，半数的人都死了，剩下的都成了奴仆。”

“我知道，那是帝国近二十年来唯一一场较大规模的战斗。名义是剿灭叛军匪徒，实际是掠夺领地和财产，你们的人口、矿藏、草药和牲口都是巫师和官员们想要的，现在永夜长城北方开发的矿场，说不定就是你们旧有的家园，哎，历史啊，说他什么好呢？”

陆奇主动给贾汀夹了一些菜。

“别难受，小子，历史不会眷顾弱者，命运没义务给好人好报，神明也想不起我们这种小人物。否则要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亿万苍生神明会忙不过来的，谁给他们发工资？”

两人都笑了。单巴林厄一城，各奴族的数量就有几十万甚至更多。没人愿意统计这些下贱人种的人口数量，像陆奇、贾汀拥有如今优渥生活的简直屈指可数，更多的奴族和奴族后代，艰辛劳作，又要忍受别人的鄙视欺辱。做牛做马，连起码的生死得不到保障，忍受侮辱，又产下注定命运更加悲惨的后代。

上次奴山被蔡飞玩弄并差点杀死的案例，发生的频率不是成百上千，而是几万、几十万。这还只是巴林厄城，再往外，还有西南境、西境、整个大帝国……

贾汀吃着饭，跟陆奇的“主仆”气氛也渐转变为平等，聊天话题顺畅很多。

“主人。”他问：“夫人她的族裔，也是奴族吗？”

所谓夫人就是艾拉。完全是贾汀趁她不再，配合陆奇搞搞意淫。

“当然不是。她啊……甚至应该说，她算是最最高明、最最尊贵的种族了，但讨论她的种族完全没有意义，因为她有血统。”陆奇吐沫横飞的乱吹：“她是北方圣殿，哦，你可以当成是北方曾经有位接近神明皇帝的后裔，后来皇帝家族败落，后人流落荒郊野外，她就是国破后的第二代传人。另外，艾拉还是帝国北地候的干女儿……身份高贵的要命呢。”

“真的啊！”贾汀吃惊张大嘴，差点掉了下巴。

“唉，不过话说回来，她去西长城已经快两个月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呢？”陆奇今天第十六遍问起这个没人能解答的问题。

“难道陈静静那个老女人，王八瞅绿豆看上她不让她回来了？艾拉不要我了？”他吃完饭坐那儿瞎捉摸，贾汀收拾餐具，回来看到主人依然还在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期待艾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