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挞一百五十次,降职序位10……”蔡琨气的脸都白了:“给我今晚就打,打的皮开肉绽,打烂了才好!他要是敢反抗,先杀了他的女儿!”
阎亮的被拖出屋子外,但他声如洪钟,震的左右耳膜生疼:“你们都是狗腿子,给蔡家的恶心事埋单,你以为我怕你,妈的,你有种把老子全家都杀了……杀我容易,你就不怕红手套的人晚上摸到你家里,挖出的眼珠当泡儿踩,蔡琨,狼子野心,蔡永,罪恶的奸臣,我咒你们老娘没X眼,连着屎拉出你们这些光儿溜净的牲口!”
蔡琨都快要疯了,要不是他手下拦着,他要上去给阎亮一个狠狠的耳光,他声嘶力竭的大喊:“价两百军杖,不,五百,给我打五百军杖,我说的是军杖!打烂他的屁股,当什么马夫,给我去铲马粪,十天不准吃饭,我……我入你娘!”
蔡琨从小养尊处优,接触的都是尊贵的公子公主,骂人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阎亮被拖走时,变着花样的骂人话语还断断续续的传来,有问候蔡琨夫人的,有描述他老婆偷汉子的,有描述他老婆偷的汉子让他喜当爹的,还有说他祖宗十八代都是人和狗生的——
蔡琨真的要疯了,浑身一个劲儿的颤,脸皮气的煞白煞白,嘴唇中了毒似的哆嗦。左右的人谁也不敢上去献殷勤,生怕拍在马蹄子上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人在极度愤怒时,大脑是空空的壳子,身体是虚弱的干草,没有思想,没有动作,跟极度伤心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呼呼的喘粗气。
蔡琨在恍惚间,听到爱茵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但是因为过于愤怒,他的耳朵不太灵光,迷茫的看向爱茵,见他嘴唇动了动,又说了一句同样的话。
“……”
爱茵说了个字符,拼凑在一起在蔡琨稀烂的脑神经里组成不出恰当的概念,等他说到第三遍,蔡琨终于听清楚了。
“混乱!”
蔡琨茫然:“你说什么,哪儿混乱了?”
“当牛角号吹响,地平线上会看到死神。那是混乱的象征。”爱茵眼望陆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把视线拉回到蔡琨那里,继续他的对“混乱”的见解。
爱茵微微一笑:“人类生活的不幸和混乱,其主要原因似乎在于高估了一种境况和另一种境况之间的差别。贪婪过高估计贫穷和富裕之间的差别,野心过高估计个人地位和公众地位之间的差别,虚荣过高估计湮没无闻和名闻遐迩之间的差别。”
爱茵的那张脸此时显得安静而坦然,刚才出现在他那里的痛苦和凝重,纠结和迷惘都通通不见了,只有温柔的笑容和怪诞的语句在他嘴里诉说:“为了维持国家、组织的组织秩序,统治阶层必须按下混乱,保持恰当的秩序。然而没有始终不乱的秩序,秩序和混乱动静结合,并不能脱离彼此而存在。主体上保持稳定的东西,细节上必然存在动荡,整体上急转直下的趋势,局部上必然有稳定的突破口。那——如果看似混乱了,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处理呢?”
蔡琨不知道是自己被阎亮气的产生了幻觉,还是爱茵自己先疯了,他摸摸脑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爱茵忽然举起手里的书本:“你热爱读书吗?不读书是吗?其实我也不爱读,我一般只爱看笑话书,其他的书我很少看,看完就撕掉。但是这本我推荐你读一读。”他摆正手里的书,像个书籍推销员那样对客户微笑:“这本书里有好多的东西。”
蔡琨接着桌子上油灯的光亮,看到书封里密密麻麻的手写字。
“哦,抱歉,封皮在这儿——”爱茵把书摊平,封面露出来,上面横排写了五个字:道德情操论。
爱茵说:“如果一个社会的发展成果不能充分流到大众手中,那么它在道义上将是不得人心的,而且是风险的,因为它注定要威胁到社会的稳定。同样的,如果一个决定会干涉,或者影响到某个阶层大部分人的利益,也会促使这些人做出团结一致抗争的决定。这种团结如果没有恰当的领导是松散的,并不一定能推翻决定,但可以造成适当的混乱。其实,其征兆现在已经凸显了,好比是一个人掌握了某个阶层太多的秘密,虽然自始至终都没启用过,但用于威胁和职业习惯搜集的东西一旦泄露出去,被那个阶层发现自己是被监视和影响的,无疑会引发一场惊涛骇浪,原先的支持者会反叛,原先的中立者会叱骂,原先的反对者会暴动。”
不经意间,爱茵的目光瞥向左边,陆奇手里提着饭盒,在那儿孤独的站着,不知是在听还是在走神。
“当秩序成了混乱的时候,就不得不用混乱来维持秩序,拯救法律了。为了强制人们遵守正义,造物主在人们心中培养起自我警醒的意识,害怕惩罚的心理。它们就像人类的伟大卫士一样,保护弱者,抑制强暴和惩罚罪犯。虽然人天生是富有同情心的,但是他们为他人着想的程度实在是小的可怜。他们很想恃强伤害别人,并且有很多东西诱惑他们这样做,因而如果曾经的秩序掌控者威胁到足够置他们于死地,或者落败,或者阴谋暴露,没有使他们感到敬畏的话,他们就会像野兽一样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爱茵像个讲课的老师,而且是神经质的老师,说完一段话后,深呼吸一口气:“宗教,在此过程里会在下层人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神学的意旨所在是在混乱的秩序中探索人生的目的,使人类情感有所归附。是威力无穷的,是强大的令人恐惧的。对神学下手,无疑会加重混乱的情况,而生机,就在这其中产生了。”
最后,爱茵郑重的下了结论:“秩序,是成熟的标志,是凝固的外在表现。混乱,是死亡的象征,但也是复生的阶梯!”
泥房子里仅有的家具是一张床和几个陶罐。到处都是灰尘和垃圾,几乎要垮塌的床上有一张浸了黑油似的,或许二十年都没洗过的破被。
虽然春天刚刚到来,但过于闷热的屋子里跳蚤已经开始复苏,他们勤奋的四处蹦跶,寻找可以寄宿的地方,寻找人的死皮食用。墙脚两只老鼠是小屋里的霸主,它们拖着长长的尾巴跑来跑去,为空气里的味道兴奋,那意味着美食里必然会有肉类。
血、烂肉和骨头渣混合地上的泥土、草灰,把发闷的空气染的令人作呕。
而呕吐物粘在人的身体上,伴随烂掉的肉体抽搐,不断的掉下肉沫、古渣和血块。
他在地上爬,从屋子的左边,穿过跳蚤的大军,爬到屋子的右边,救命稻草似的抓起一个陶罐,倒了几下,只倒出了几粒馊掉的米。
粗重的喘气再次随着呕吐物倾倒在泥土里,这次他只呕出了绿色的胃部溶液。用力把手放在身后,捂住那痛到极致的麻木,轻轻一碰,他竟然抓下了一块烂掉的大腿肉。
阎亮情不自禁的笑了,他还记得行刑的黑权杖小子打的过程里吐了七次,肯定是被这景象恶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