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陛下,家父曾在巫塔工作过三十多年,大概七年前去世。”
“爱茵说,你是出生在北方圣殿周围的北疆人,这么说跟奥古斯都家族是老乡了?呵呵,老乡,老乡之间不用拘束。更何况连爱茵都承认你今晚居功至伟,你呀,是我的恩人!”
随口夸奖了几句,皇帝话锋一转:“现在,我想知道,你收纳的炽天使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抛出了这个问题,然后停顿下来,等待陆奇的解释。
陆奇还没幼稚到认为皇帝真的像他表面上那么放荡宽和,恰恰相反,奥古斯都皇帝本人深不可测,拥有更胜于蔡永的智谋和定力。他前面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所谓“蔡家势力越来越壮大”是真,壮大到“无法控制”是假。
他可知道,今晚要不是一封罢官的命令,蔡永说不定下不了叛乱的决心。
也就是说,红手套的败落有皇帝的默许,后期蔡永某种程度上是皇帝给故意逼反的!
在这样的一个人面前,陆奇不能撒谎,也不能有任何隐瞒。
“皇帝陛下,此事的经过,如果您给我一些时间的话,我愿意从头到尾跟您汇报。”
“说吧,我给你时间,但长话短说,有些没用的可以跳过。”皇帝拽过一张椅子,坐在窗台前,从桌子上拿起两根针,竟然开始坐在那儿织毛衣!
陆奇敛容低语,把他出使西长城,遇到炽天使作乱,爱茵协助,如何趁火打劫,利用圣十字擒获伽伽烈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言谈中只省略了他跟陈静静的关系。
“很好,很精彩,我喜欢听你的故事。”皇帝手里的两根长针交替配合,正在织毛衣的一边袖子:“在你的设定下,老白、蔡飞纷纷中了你的计,你以启示之城的代价换来红手套的绝地求生。话说回来,启示之城的丢失虽然是不可避免的,但你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因为我相信,你在屠杀塞壬城信徒时,根本不在乎两个势力未来会死多少人,你宁可挑起双方的战争,贻人口实,也要做到你想要的。坦白的说,你的做法我很不喜欢。没有把巫塔的利益考虑在你心里。”
陆奇连忙说:“属下的确是做了匆忙的决定,但没有红手套,蔡家会让柏林厄一团糟……”
“我不相信你的话!”皇帝冷冷的打断他:“蔡永并不是只有一个,今天蔡永倒下了,明天还会有其他人出现,整个巫师的帝国里,蔡永、蔡琨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千千万,只不过有没有叛乱和篡权的机会而已。我需要黑权杖,也需要红手套,但我不需要不听话的黑权杖和红手套,要是说这算个原因的话,那蔡永的下场就是这种原因导致的,你明白吗?”
陆奇慌忙单膝跪地:“属下唯陛下之命是从,属下跟爱茵大人一样,都是忠于巫塔,忠于奥古斯都家族的,我愿意在接下来的战争里戴罪立功,战死沙场表达对陛下的忠诚!”
“好了,我现在要问你另一件事:蔡永家族,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皇帝抛出第二个特别大的问题,让陆奇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回答。
“属下以为……可以囚禁、惩处,但不宜斩尽杀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皇帝不悦的把手里的毛衣阵线扔到一边:“你是说,我该饶了反叛我的叛臣贼子?”
“这个……属下在劝降时跟蔡永说,只要他投降了,可以保证史册上他的名誉,以及以后他家族的延续……”
“这是个过时的承诺,不是我做出来的,我不需要遵守,”皇帝道:现在战争的输家赢家已经显而易见了,你看到,蔡永狼狈鼠窜,他活不过明天。惩罚蔡氏家族,会让其他人警醒。如果心慈手软,谁敢担保以后会不会有第二个蔡永出现!”
陆奇鼓足勇气:“陛下,危难时的决定是巫塔做出来的,如果不遵守,会让巫塔失去信义。失去信义的组织会被人轻视,况且……我们可以把罪过都推到某几个人的身上,蔡永可以杀,蔡琨也可以杀,但黑权杖聚集了巫塔将近五分之一的正式巫师力量,这是战争中用的到的。杀光了他们,对日后的战争不利。”
“哼,你倒是考虑的挺周全。”皇帝用介于嘲讽和赞赏之间的语气说:“说是信义,用巫塔的利益,用我的钱来成全你个人的信义?”
陆奇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低着头不回话。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坚持要给蔡家的人一条活路。”
“……”陆奇思量了半天:“属下建议这么做,但完全听从陛下的指令。”
皇帝一拍手:“那好吧,算是给你的奖赏,我同意你的意见:让赤焰家族的人去对付蔡永,如果他束手就擒,由你决定谁活谁死,我会让苏良配合你。”
“陛下英明!”
皇帝站起来走了两圈,又问:“听爱茵说,你小时候是在北方圣殿周围的城市出生的,童年随父亲来到青草城?”
这话皇帝先前已经说了一遍,但不知为何又重新提起。
童年以前的事,陆奇早就记不清了,他当年的父亲也从来不跟他们讨论祖先和故乡的问题,但既然爱茵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陆奇又给了一次肯定的回答。
“很好,很好……”
皇帝连说了三声“很好”,心情忽然变得不错。
“巴林厄军团虽然装备精良,但统帅频繁更换,他们早就忘了该赤忠诚于谁。我会找个人好好调教调教,中级以上的军团,杀百分之三十,由徐荣去办,你要好好学着点,北方圣殿的子民从不会对叛徒心慈手软。”
皇帝把桌子上堆放的毛线自己动手整理了一番,回身对他说:“我很看好你,但你还需要成绩,年轻人要用血汗证明你的忠诚,用忠诚换取你的赏赐。”
陆奇躬身领命,来自皇帝的夸奖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虽然或许连皇帝本人都记不清他到底跟多少人说过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