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无病被说破心事，顿时哑口无言。

褒琴老虽老，但是能言善辩，气势汹汹：“褒衣虽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是让你安居禽巢，有哪个地方对不住你？你记不记得前几年你生病，是他连夜派去了最好的祭祀和巫师为你治病，第一军团的副将褒城是他的女婿，就因为进言要把你召回通天宫软禁，当场就被他免了职，你说句公道话，他对你是恩大于仇，还是仇大于恩！”

褒无病说不过老师，当即愤言：‘老师你不要再花言巧语，你我曾经是好朋友，现在我不求你帮我，只希望你两不相帮，别坏了我们的和气。’说着，就要下令攻城，褒琴悲痛至极，当即痛哭流涕：“这等手足相残的惨剧，还是让我死了吧！”从腰间摸出匕首就要自尽，褒无病本能的伸手去拦，不防那匕首中间稍稍倾斜，割破了他的手腕。

褒琴的身体定格在当场，手里的匕首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褒无病见他神色怪异，刚要说话，就察觉到左手不太对劲，抬手一瞧，手掌和上臂，斑驳血肉和森森白骨，其余的肌肉、烂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蚀他的身体。

“奈何骨药……”褒无病知道这是褒族秘藏的剧毒药物，沾染上人身，就会迅速腐烂周围的肌体，但是人却几乎没有痛觉，这是能让有人无意染上一滴，半个身体都化为枯骨的剧烈毒药。这种毒药他只闻其名，不见其物，听说虽然制作方法简单，但是材料珍贵复杂，几乎已经绝迹世间，褒琴是个无足轻重的文官，肯定是受了褒衣一伙的委派来害取自己性命的。

“好兄弟啊，我也是被逼无奈，是他们用我家人威胁……”

褒无病无暇听取他的诉苦，他已经知道任由今晚的局势发展下去的恶果，他立即下令：“放弃进攻，全部撤退！”

一道灰色身影在宫殿之巅消失，而后凭空出现在褒无病面前，二话不说，伸手抓向褒无病的要害，手掌掠过之地，留下褒无病暗淡的残影。

老乌鸦一掌击空，，望着手里的那段血肉模糊的手臂脸上浮现出慈祥笑意、

“自断废臂，有胆识……”

61、魂巫

褒无病知道这个撤兵令意味着什么，但是没有想到会产生这么严重的后果。他这么多年为了王位，为了复仇，把全身心的精力都放在了巫术上，可是他却没法阻止军队的扩散。

即使是参与此次内乱的最精锐的褒族战士，也没有该有的纪律，撤兵消息刚刚传开，不少士兵就开始四散奔逃。通天殿前，顿时成了纷乱的逃难现场，他们丢盔弃甲，把能扔的一切都扔了个干净。

通天殿里十分安静，丝毫没有躁动，也没有卫军出来追击，唯一的解释就是褒衣早有准备。

褒无病在受到暗算废掉了一条手臂后，他就知道反叛夺权已经成为梦幻泡影，他让军队全部撤走，不管能留下多少，总不至于全军覆没，只要不是彻底沦落，他还有最后翻盘的机会。

叛军哭爹喊娘的作鸟兽散，他没有时间分析是谁出卖了他，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老乌鸦手里逃生。

但是老乌鸦，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他的身上的皮质袍子有了很长的年代感，纯粹的巫师从来不屑于锦衣玉食，而以陈旧的穿着自豪。垂在衣服外面的项链挂着个别致的徽章：火红的太阳与漆黑的乌鸦，在巫师的历史上，这个徽章代表着历经万年延续至今的巫师巅峰的荣耀，那是段血与火的过往。

老乌鸦出手了，黑夜，能给沉默者增添强大的力量。

这是沉默者仅存的几个巫师中最强大的一位，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双手却光滑的形似少女的玉手，在这双手的舞动下，他的双眸闪现出红光。

“月印！”

黑暗中探出一只雪白的人手，在虚空中刺破长空，褒无病在这种攻击下无所遁形，他的身体瞬间转换为虚幻，那人手的进攻迅捷快猛，褒无病虚幻的身形如同一缕黑烟，在那手掌下闪避腾挪，往往在最危急，几乎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他还能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躲开老乌鸦的一切攻击。

老乌鸦鹰一样锐利的眼睛辨识出这种身法的奇异和独特。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优美的闪避方式，每一招都在躲藏他的杀机，却偏偏有蓄势待发的威势。

这让他不安，也让他出现了种多年未见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命名为：惶恐。

幸好褒无病目前发挥不了这种巫术的极致能力。

死神舞步。

“这就是魂巫当年叱咤天下的死神舞步吧，呵呵，魂巫三大绝技，其他的两个吞灵焰火、死者苏生不知道你学会没有，你要是都学会了我现在就拱手认输，不过我看，你也就止步于此了。”老乌鸦震动黑袍，黑暗中探出的白手收回无边的黑夜，从他袖口飞出一只乌鸦，这乌鸦浑身油亮，振翅飞在上空，盘旋三圈后，猛然直扑而下，喙刺中褒无病的右眼，后者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蹲在地上，那乌鸦生生啄出了他的眼球，想要重新飞到天上，但是褒无病眼球的经络尚未切断，乌鸦飞到一半，反而被拽了回去。

褒无病拼死跳上去，右手去捉乌鸦，但剧痛下，双眼又被血光迷乱，怎么抓的住？

老乌鸦占尽了优势，指尖一点，那扑腾乱飞的乌鸦化为火球，褒无病的手握在火球上，火苗滋滋作响，他缩回右手的时候，上面已经被烤糊了一大片。

褒无病到现在已经是一败涂地，而那个乌鸦变成的火球开始逐渐扩大，先成西瓜大，然后变成脸盆大，到最后真的像一轮红日般漂浮在褒无病的头顶，不过它没有半分热量，反而像个巨大的红色黑洞，吸纳、吞噬周围所有的能量、

“不要以为学习了一点魂巫的遗留皮毛就忘了自己是谁，半路出家的巫师，还真没有能活到最后的。”老乌鸦认定褒无病已经成为他戏耍的老鼠：“你不是要谋反篡位吗？我不杀你，我让你的神圣天皇的梦，成为虚妄，让你在阶下囚每天遭受不致命的酷刑，让你知道什么是恐怖的差距……唉，我真是看错了你，可是高估了你。”

褒无病在诡异的身法躲闪的同时，逐渐远离老乌鸦，当两人的距离达到十几步后，咒语从无声冥界出现，从他的嘴唇里读念出来。

暗灰色的气流从地底钻出，捆绑住老乌鸦的臂膀。

“毒蛇索？”

两条眼镜蛇从地底破土而出，咬住了他的小腿。头部的毒液迅速渗入老乌鸦的身体。

老乌鸦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条蛇，这是高级巫术，不过他在少年的时候就不屑用这种杀人方式了，他笑道：“看来你真的是黔驴技穷了。”筋疲力尽、身受重创的褒无病在他的眼里已经不算对手，他身体一振，毒蛇索断裂成十几段。两条眼镜蛇立刻身体僵直，抽搐几下，掉在地上。

老乌鸦缓缓抬起双臂，那红日受到他的感召，吸纳热量的速度迅速提升，同时也在不断的扩大着体积。

“沉默者巫术的绝技，日食——”

红日用极为恐怖的速度吞噬周围一切的能量，褒无病身体的能量在迅速的流失，他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他的生命气息也会被这红日所吸纳，他拼命的想逃出这红日的吸纳范围，可是稍一用力，体内的能量外泄速度就更加剧烈，稍活动两三下，他的力气就几乎耗尽了。

他最后说：“褒族和沉默者有血海深仇，你都能为褒衣当狗，你就不怕到了地狱，沉默者的列祖列宗撕碎了你吃肉？”

老乌鸦笑道：“巫塔和龙庭的仇怨也不小，不还是没有去复仇？世道已经不一样了，我告诉你，夺得褒族的控制权只是我的第一步，不管谁做这个神圣天皇都是一样的。失去了我，通天殿只不过是一堆废墟，我要让你们所有褒族的人都知道，只有我，才是你们的主宰者。”

褒无病道：“这是你的复仇。”

“狗屁复仇，就连你们眼馋的王位我都弃如敝履，我要的是你们的臣服，成为你们，包括天皇的主人，哈哈哈哈哈。”

老乌鸦在狂笑，他有资格这么做，除掉了褒无病，东南领域就再也没有敢反抗他的人，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实现他想要的了。笑了一会，老乌鸦恢复了理性，他看着这个将死的对手，骂道：“不要以为……”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那的后颈，分明感受到一丝冰凉。

液体从他的脖子开始蔓延，轻微的刺痛向他的周围肌肉扩散，他甚至能闻到肌肉腐蚀传出的异味！

无奈骨毒！

他回过头去，只见褒琴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明，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手里握着褒琴的匕首，锋刃上还沾着他的鲜血。

“这……”

老乌鸦急忙从袖子里取出解药，连盖子都没时间打开，连着药水带着瓶子，咔嚓的声全部拍在后背，药水炸裂，弥漫了他的脖子。

就在此时褒无病通过拖延时间积攒的力气瞬间爆发，他的灵魂奇异的从外套中飘了出去，飞到十步之外，落脚点恰好是老乌鸦的身前，当他的身体再度凝聚，红日下的那躯体已经失去了生机，看身体相貌，却是在刚开始被他杀死的那个美女。

“你……”老乌鸦的中毒之后，身躯无法移动，他来不及考虑褒无病到底是用了哪门巫术，当务之急，是他自己的性命。

褒无病此时的声音似乎换了个人，简直是个女子

“老家伙，我杀你易如反掌，我会让你日夜惊恐，要知道，魂巫无所不在，无孔不入，我要让你时刻心惊胆寒！”

老乌鸦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那个已死的美女的动静，这美女是他三年前发现的女人，为了控制褒无病，他说服褒衣忍痛割爱，将她安插在褒无病的身边，谁知道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恍惚中，夜风消泯，硕大的河谷城，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冰冷的土地上站着，药水暂时减缓了毒药吞噬它的肌肉，还有那轮红日在冰冷中悬挂在他的脑后，没有感情，没有温暖，没有希望的寒冷，这是冰窟，他能看到死神在向他招手。

褒无病的身体虚弱的超过行将就木的老人，刚才的逃脱技法是他从一本魂巫古籍上学到的，对身体和寿命影响极大，但是为了逃命，他不得不用出最后的杀手锏。

他本想在解脱后杀了老乌鸦，但是正如他对手那样的一动不动，他的身体也在迅速的僵硬。在他还剩下最后的体力与热量时，他飘然逃到了十余里外山窟里。

在他身边的，还有那个救了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