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云雾缠绕山陵,清晨时初升的光从阴郁蒙蒙里透出,在太阳出来的那一刻,云里洒出了初霞橙黄的光──
日出的雪山驿站冷得湿寒透骨,空气太冷,冻得指尖发红,但移不开脚步。落下的光太温柔,像破暗而出的黎明,坚毅照亮每个旅客前进的路途。
于是鬼使神差地,顾远洋从饭店门口挑了一张相似的日出,寄上了没有寄件人属名和地址的明信片。
走往山脚的路泥泞不堪。
转山的路程依照当地人的习俗以骡颠簸骑行。
顾远洋虽然垫上了马鞍,崎岖难行的路虽然让人没法坐得舒服,倒也算不上难以忍受。
领骡的师傅带浓厚乡音热情而积极地询问顾远洋的来处,乡间人敦厚朴实,但见闻有趣,意识上来时已经扯开嘴角与他露出笑,然后下意识想回过眼找人说话,但猛地转头一看,才发现身后确实只有素不相识的师傅,还有几张完全陌生的游客脸孔。在游客人来人往间,似乎只有顾远洋独身一人,格外突兀。
不过,七年前是一个人,七年后也是一个人。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回归。
好客的当地人喜欢谈话,师傅在泥泞的山路间问他。
“想对神明许下什么样的愿望?”
每个来到这里的人多半都怀抱愿望。
传说中,只要虔诚围绕圣山虔心行绕,同时许下心愿,山神会帮助虔诚的朝拜者实现。
但……却一时哑了口──什么愿望?
是重获新生,还是别的一些什么?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
顾远洋愣地眨了下眼睛,正喝着水的手一顿,差点呛了喉咙。
于是,顾远洋又微微笑起来,想了想,半晌才答他。
“那就世界和平吧。”
他语气轻松地抬起眼皮看了看前方遥遥山路。
顾远洋和他一块笑起来,摇头在山林间继续听骡铃声响沉默。
他在抵达后与顾远洋告别。
他不是四季的等待者,眼里没有寂寥,有开怀的释然,所以只是笑咧开嘴地挥手,并无目送,和每个同行的旅客不知道算不算客套地问候之后转身离开。
顾远洋在那一刻领悟,每一段离别其实是一段开始。
他没有守候的人,没有难忘的记忆,所以不必等待。
正因为有了道别,才有相遇。
但……希望,如果可以,就再也不要相逢。
就当七年到此为止,没有告别的离开就成为句号,即使遇见,也当作未曾见过。
细雨浸过的土壤踏着湿润草土气息,沾辗过不甚堪厚的球鞋底面,将湿气自脚底传上皮肤,濡湿袜底,黏住草皮的气息。
顾远洋踏上祈祷的路途,终于在神圣的山脚对神许下第一个心愿。
我祝愿林云歌一切安好,祝愿林云歌再也想不起我,祝愿林云歌永远收不到那一张破开日出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