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原本有肉体质感的地面变得格外粘稠泥泞,好似从一团鲜肉变成一团腐肉一般。空中的乌云被一扫而空,高耸入云的肉柱残破不堪,放眼望去,看不见一个完整的肉柱,看不见一片完整的虫母之网。
在一个多月前,这个世界充满了阴暗的虫群,它们在暗处滋生繁衍,整个世界充满了怪诞的生机。而现在,奥扎金世界再也没有一点生机。
恶魔的足迹遍布整个奥扎金世界,随着这巨大的足印一次次现形,海量的奥扎金虫被屠戮清洗。在尖赌战争体系面前,奥扎金世界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恶魔们在漫长的征战生涯中,早就有了一套彻底毁灭文明的流程。它们就好像是最精细的匠人,在执行灭绝指令时一丝不苟,一步步将奥扎金虫的所有生机断绝。地核被榨干、环境被污染、高阶战力被恶魔控制、低阶虫被杀光,在恶魔高层中还执行着某些更加隐秘的计划。
于是,短短一个月来,奥扎金世界陷入灭亡。
那让人望而却步的无止境的虫潮在恶魔的魔能科技面前显得苍白可笑。艾冬培的降临更是让所有低阶生命失去林抗力。
完成了灭亡后,恶魔们掘地三尺,将奥扎金世界一切有价值的资源劫掠一空,将源头破坏,之后便随着魔神的脚步扬长而去,留下了布莱恩面前的这个死寂的世界。
布莱恩与虫族猎人走在一片破败的奥扎金世界内,后者只是将双目睁到极致,身躯在不断颤抖。
此情此景,它什么?它能做什么?
“奥扎金,灭亡,吗?”虫族猎人看着满地的虫尸,意识到这个罪恶的种族真的已经灭绝了。
“死得不能再死了。”布莱恩脚踩在尸山尸海上,发出了恶心的喀嚓声,“恶魔们比它们做得更彻底,上至神灵,下至最普通的蜈蚣,都被杀掉了。”
“恶魔,恐怖。”虫族猎人神色中流露出了一丝丝惧怕。一直以来,它的认识被拘束在奥扎金世界,如同那井底之蛙一般,万事都以奥扎金虫为标准衡量。如今出现了一个用脚底碾压奥扎金的新种族,怎么能不让它心生敬畏?
布莱恩看着猎人一深一浅地踏行在尸堆中,心中闪过了无数念头。
“这个虫族猎人还有必要活着回去吗?”
“它有着极强的独立观念,如果回到人界,必然会潜移默化地影响新人类。”
“我需要的只是言听计从的人类,而不是一个会和自己作对的种族。”
“也没有其他威胁需要靠这个虫族猎人解决了。”
“奥扎金灭亡了,奥扎金猎人也应该灭亡。”
只是一刹那,布莱恩就在心中暗下了决定。
光与暗相生相依,没有光就不会有暗。奥扎金猎人与奥扎金虫就好比这光与暗,没有了奥扎金虫,猎人也就失去了所有的价值。
布莱恩不会让一个四阶的变数回到被自己视为领地的人界。
他悄悄调动起魔力,缓缓走到猎人身后。
“巫妖,那个,虫神。”就在这时,猎人回头问道。此刻他眼中的血丝更甚以往,那双目中再无明亮的复仇之光,只剩下浑浊不定的黯淡。
布莱恩手微微往后一缩,笑道:“那个奥扎金之神吗?它的尸体就在不远处,你要去看看吗?”
他不知道这个怪异的猎人有没有藏着什么手段,一时不敢大意,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见猎人询问,布莱恩暗自猜测是不是对方对自己起了疑心,思索了一瞬这才答出这些话。
谁知猎人根本无心观察布莱恩的动作,它浑身上下透露出一个词:
失魂落魄。
布莱恩便引着猎人朝奥扎金之神尸体方向走去。沿路的一切残破惨烈景色都不能让布莱恩动容,倒是让猎人频频侧目,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
猎人指着一块断掉的肉柱道:“我过去,躲在,那里,三个月,不眠,不食,来,逃避,虫。”此时的猎人已经能用人界语表达自己的故事了。
它撇开布莱恩,自顾自地走向那肉柱,用缠满粗布的手颤抖着抚摸那肉柱。
“痛苦,的,记忆。”它,“血腥,焦虑,担忧,害怕,我,蜷缩,一角。但,我不能,忘怀。“
它轻轻地抚摸那肉柱,好似抚摸情饶肌肤,回忆着自己曾经在此处的挣扎与奋斗。明明是痛苦不堪的回忆,但却让它视为罕贵之物,物是人非后所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回味与不舍。
布莱恩不懂这种复杂的感情,在这个冷漠的巫妖看来,敌人就该杀,哪怕对方与自己牵涉再深,一旦出现分歧就要排除掉。痛苦的记忆被布莱恩视为恶毒的毒药,却被猎人视为宝贵的圣品。
布莱恩静静地看着猎人面露挣扎与痛苦,再一次被普通生灵所拥有的复杂感情所动摇。
他为什么会这样?奥扎金不明明只是敌人吗?那段经历如此痛苦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如此珍视?
布莱恩百思不得其解。
猎人缓缓放开手,跟随在布莱恩身后,忧愁道:”请,继续,带路,吧。“
巫妖摇摇头,又多了几分谨慎。二人走了许久,在如今的奥扎金世界也分辨不出时间,只知当布莱恩对一望无际的虫尸阔野麻木时,二人才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个极其惨烈的巨大尸体。
异形的巨虫好似被什么东西捏死一般,头颅裂开巨大的口子,各色的体液从伤口处仍然源源不断地流出。一只巨大的魔眼被挤得离体,连着肉筋吊在虫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