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不，与其说是身体虚弱，不如说是灵魂的衰竭。

传说，巫妖在寿命尽头，会逐渐转化为半巫妖。它们要么失去意识，化为一团白骨，要么领悟死亡的真谛，成为新的半巫妖，以残破的身躯活下去。布莱恩此时的状况，就和半巫妖转化相似。

不过，拥有近乎无限寿命的布莱恩却不是因为寿命将尽而虚弱。

体内的邪龙末裔无时无刻不在腐化布莱恩的灵魂。一点点，一丝丝，一刻不停。

它的声音时不时徘徊在布莱恩脑海，干扰布莱恩任何思考。它不会给布莱恩任何机会。

布莱恩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他用法术造了一个轮椅，让安洁利尔推着。

这样的惨状，已经持续许多天了。

“布莱恩……”安洁利尔看着布莱恩日渐虚弱，由自己的无力而生出痛苦来。

“不要紧。”布莱恩强撑着，他让自己尽量多清醒一点。

这种绝境和以往那种猛烈的战斗与逼迫不同，这是一种缓缓发生的绝境，它是绝望。就像疾病一样，布莱恩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看着邪龙末裔一点点地吸取自己的灵魂与人格。

“推我去桃源。”布莱恩心中一动，他对安洁利尔道。

“布莱恩。”邪龙末裔的声音在脑海中出现，“你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布莱恩冷笑一声。

邪龙末裔恼火，催动力量摧残布莱恩的灵魂。在灵魂遭受折磨时，布莱恩居然只是咬咬牙，没有发出一声惨叫。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折磨，此时的布莱恩意志坚定程度比以往更强。如果说以前的布莱恩还会在磨难面前露出窘态的话，现在的布莱恩更像是冷血的机械。他不但能够对别人冷血，更能够对自己冷血。

邪龙末裔的干扰对布莱恩毫无作用。

“就算你强撑着，也改变不了你被我取代的事实！乖乖当你的小巫妖，等着被我接替吧！杂碎！”邪龙末裔怒道。

布莱恩沉默不语。

安洁利尔推着布莱恩出索拉加高塔，来到了桃源前。

静谧的树林存在于结界之后，这是与风雪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布莱恩的轮椅停在结界前，他摆手道：“可以了，就这里。”

“可是……”安洁利尔颇为担心。

“没事，你去帮我整理一下我的研究材料。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会吧。”布莱恩道。

安洁利尔只能忧心忡忡地回到索拉加高塔。布莱恩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桃源，发着呆。

当初自己来黎东莱恩斯的引导下，来到了桃源，这才走上了独立巫妖的道路。可以说，桃源是布莱恩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个转折点，望着这截然不同的桃源，布莱恩心中生出一丝物是人非的感慨。

虽然现在的布莱恩能够随意侵入桃源，抬手间就把这些美景毁于一旦，但他还是抱着复杂的心态呆呆地望着桃源。内心无数的波涛在静谧的景物前平息了，布莱恩的千万思绪在此刻化为一缕，最后悄然化解。他放空自己，纯粹地望着。

小雪姬的小脑袋这才从树干后缓缓探出来。

她偷看布莱恩很久了。自从布莱恩入驻索拉加高塔来，她总会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本该“可怕”的邪魔。

可是，她害怕的入侵没有发生。布莱恩只是把自己的背影留给她，让她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这个可怕的人，为什么没有抓自己，为什么要挡在她身前？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布莱恩体内的灵魂气息不断衰竭，一个外来的邪魔要占据他的身体。

他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