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几乎毫无光亮,白天晚上毫无区别,如果一个人在这个幽暗所在待几年,又无一人可以交流沟通,恐怕早就被关疯了。
但对于赵羲和来说,前世她也不是住过见识过比这更可怕的监牢,比起那,这个地牢说得上人间天堂。
她靠在墙上,这个姿势很不舒服,脊背传来阵阵的酸痛。她前世待过很多的监牢,如果说待遇最差的那简直没法比较,因为一个比一个差。但要说最好的监牢,应该是前世临死前几月的皇家牢狱,有一张说得上宽阔的床,每日四菜一汤不重样,菜品也很新鲜,难得的是格外干净。
天威难测,进这牢里的每个人都不简单,没人能够断定他们不会翻身,是以他们的待遇绝不会太差。只是后来随着她死期将近而天子毫无转变之意,待遇也就越来越差。
赵羲和没去想太多,回忆就此终止,她前面站着一个人。
黑漆漆的牢里她看不见什么东西,可是一个人的痕迹贴面而来,这是无法掩饰的,有的高手会自行隐匿行迹,眼前这人却并没有这个意思。
还好,这人没有恶意。
两个人在这阴暗的地牢里,谁也不愿意先开口,牢中没有时间之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那人说:“想来个包子吗?”
这是什么话,赵羲和藏在黑暗里的神情一变,在笑出声的前一刻刻意掐断了自己将要出口的笑声。
还以为会是什么,你是谁,救我出去,或者是什么我来救你出去这类的话。
她扬起嘴角,虽然对面的人并不能看到:“来一个呗。”
手上传来温热绵软的触感,居然真是一个热乎的包子。
每一个人在小时候都听父母说过:“在街上的时候要跟着爹娘走,若是有不相熟的人递东西给你吃,那可千万不能要。”
赵羲和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再有父母耳提面命,但她毫无犹豫,向那人道了一句多谢,就狠狠咬了一口。
下毒?这地牢里对面的人要是真的想弄死她,用得着下毒这么麻烦的方式吗,直接一刀子往前面一递,干净又利落,不比下毒看人口吐白沫来的直接吗?
她现在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因此却越发通透,只有放得下的东西才能看得清,对她来说就是如此,有毒又怎样,无毒又怎样,大不了便是倒头再梦三千世界而已。
包子君格外沉默,除了给了个包子之外啥也没说,赵羲和本来很有想法,可见他的表现,又将之前的推测再次推翻了。
她想了想,问道:“还有吗,没吃饱。”
他沉默着又递过来一个饼,是个豆沙饼,吃起来甜丝丝的。
吃了一个包子继一个饼,赵羲和总算饱了,可是再想说话时,面前却有气流拂过,包子君竟然已经走了。
她急急想要追过去,在黑暗里却找不到任何的物体,于是走了两步,就被脚下的不知什么东西绊倒,她反应很快,忙站直了身子,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已经感知不到这个地牢内其他生命的存在了。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如果不是真切的有了一种饱腹感,赵羲和都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梦,她知道这人已经走了,却不知他是怎么出去的,何以那么快,地牢的门打开后,也无一丝光亮透进来,莫非他能夜中视物吗?
赵羲和从前也有一批武功高强的侍卫,却从没见到像这几个月这样的奇幻之景,觉得武艺一途,其实大有讲究。
她不免想起龙隐秀来,今时今日所见的高手中,仍还要以他的武功最高,几近仙人一般,那个赫连风明显比他大了几岁,功夫不可以说不奇诡,可比起他来,还是差点意思。
却不知道他怎么学的。
人睡不着又无聊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不然时光也太难熬了,她一会儿想着日后的打算,一会儿又回忆起从前的许多事情,却又告诉自己,当务之急仍是逃出这个地牢。
她本来想趁第二日有人送饭的时候趁机观察一下,看能不能逃出去,可是直到她腹中空空,竟然也还是没有人来,就像被遗忘了一样。
也可能关入地牢的意思,就是叫人活生生饿死,她想。
很快她就明白,还能苦中作乐的去想已经是好事了,说明还不大饿,等一阵阵的饥饿感涌上头脑时,她方才明白,原来人饿到极致的时候,全身所有的地方都在想着自己的饿,再无暇顾及其他了。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挨饿的时光每时每刻都很难熬,片刻之间也变得漫长。
脑中越来越昏沉,她渐渐失去意识,却觉得眼前大亮起来。
赵羲和拼命睁开眼睛,发现地牢之中真的不再是之前的不见五指,她面前有个人,点起了一盏小灯,烛火之光,却耀眼如日。
那人拍了拍她,道:“死了吗?”
“没有。”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问道:“包子君?”
包子君默然看了她一眼,把烛光往脸边一带。
赵羲和看清他的脸,“哦”了一声,道:“萧闻战。”
萧闻战没说话,把手里的包子递给她,一脸漠然的神色:“原来你还没饿死。”
说不上太亲切的语气,赵羲和道:“快了,你要是再晚来一天,那就真的饿死了。”
萧闻战冷漠的脸上浮起一些笑意,又把手里的水递给她:“都快饿死了,还有力气说话。”
这时赵羲和可说的上是心情大好,把手里的东西一一吃净:“在看到你之前,可以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看到你之后就有了。”
萧闻战冷哼一声,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又在旁边点上几只烛火,道:“应该把你多关几天,饿的彻彻底底的,这样就不会在这里喋喋不休了。”
“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枉费我刚才那么感激你。”赵羲和知道他只是说话非常冷淡,却并没有丝毫的恶意,心里却更加欣赏他,“虽然你这么说,可我还是要谢谢你。”
“不要谢我。”他的语气又冷又硬,“过会儿走。”
“什么?”赵羲和诧异道。
“总之,你再等一会儿,我带你走。”萧闻战在烛光下的脸被阴影遮住了大半,“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