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和对这些东西虽说早已经看惯了,可是不代表她就会无视这样的心意,她将镯子放到手上,这样滔天的好意,叫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真是谢谢你啦。我会好好保存下来的。”
方衡泽的脸上有难掩的欢喜之色,却说:“这也不算什么,对不对?”
足以看得出他做过的诸多考量了,他知道她并不算是没见过世面的村中女子,如果一味的炫富露财只会惹人发笑,就费尽了心思去找更合适的礼物,就像这镯子并非如何的价值连城,可是却十分的精致,那剔透的碧色,一晃间,仿佛就陷入了她心底。
赵羲和诚心诚意道:“不,这是我收到过最喜欢的礼物。”
她也曾看见过多少人为了给她的贺礼争抢着出彩,为求博得她的开心,只要是她的眼睛多看那些珍奇一眼,这些送礼的人便会欣喜的难以自抑。
可是她知道,这些人或为名或为利,却不是真正的想要让她开心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赵羲和这几句话,真是说的十分诚心了。
方衡泽倒不像平日那样的从容,再多的话在这时昏黄而温暖的灯光下也说不出来,他低下头,道:“那我走了,你先休息吧。”
待到走到门口时,他又将头转回来,说:“对了,娘说过几天给你做几身新衣服,虽说你未必喜欢,可是看她那么高兴的连裁缝都说好了,我也不好劝阻。”
赵羲和知道他是顾着自己的想法和喜好,觉得他实在考虑的很周全,于这周全细致中,又不禁像是暖流渡过的心间:“是方姨的心意,我当然特别喜欢。”
趁了年关,赵羲和便在村口的茶水铺里帮些忙,她长得好看,就算是穿着粗布的衣服,便难以掩饰那样倾城的姿色,难得一见的美总是十分的吸引人,连茶水铺的客人都增多了不少,因此茶水铺的老板娘倒十分喜欢她,总是多次叫她来帮忙,哪怕是多给些银钱。
有人抬起头来粗声粗气地喊道:“再来壶茶水!”
赵羲和忙端着茶水从里面出来,旁边的路上上有军士打扮的人快马驰过,以极快的速度卷起地上的尘土,那黄沙飞扬之间,还没有吸入肺里,便开始呛人了。
“唉,最近经常有军爷经过,北边看来是真的不安稳。”这要茶水的人低声叹道,随后又雄赳赳气昂昂的叫起来,“管他呢,就算是打战也打不到咱们这儿来。”
赵羲和看那飞骑变成了小小的黑点消失在远处,把茶碗放在了那人的桌上,却以极小的幅度摇了摇头,心中只剩下茫然。
不过也正如那人说的,此处离边关还有三个城池,除非是朝廷兵败如山倒,否则不会打到此处还一无所觉,再说了,战争虽然残酷的让人不敢去想,但也不是时时都要出人命的。
周围的人虽然都一一猜测着,可是却没有做出什么别的,仍然是闲适而自得的状态,像是太平盛世里每一个自得其乐的人,赵羲和看着他们如此,心里不免也会放松许多,再以她前世的记忆,想着自己实在是草木皆兵了,这里是一向和平的。
昭远城虽然也在北边,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军事重镇,就算北梁真的攻过来,那也不会选择这里,这里不是兵家必争之地,要说粮草,那也是不够的。
赵羲和如此安慰着自己,心中的不安却更甚了,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她却不明白,无论是再理智不过的分析和前世里绝对真实的记忆,仍然不能让她安心下来。
她暂时只能把这归入因为赫连风出现而引起的慌乱里,那所谓的暗狱神殿,虽不知是什么组织,从前也没有听说过,可是那里的人,上到赫连风萧闻战这样武功高强的人,下到连带她去地牢的守卫,个个都极不一般,而那样的调度和使命必达,甚至是忠诚与使命感,竟然比将领的亲兵卫更厉害些。
那到底是什么组织,居然与画娴公主也有联系,虽然赫连风似乎是听命于画娴公主的,可他的表现,也不像畏惧她的模样。而她曾经向村中的人试探过这个组织,他们居然对这个仅仅只隔着几重山的组织毫无所知。
等到她想要再回到那山峰时,就连那曾经烧焦的木屋也不见了,要不是村中人还记得她是从那里被救回来的,恐怕连她自己都要觉得是一场梦而已了。
赵羲和不欲想太多,重生一世,这样的境遇却与上一世完全不同,总是叹一句世事难料,可是若将前世的路再走一遍,那日子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眼下这些事情,暂时与她关系不大,她很快便要启程回京城,到时什么暗狱神殿,什么昭远城,恐怕以后就再无联系了。
于是再听人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她脸上只是带着几分浅如初蕾的笑意,那笑意薄薄的,下一秒就会像垂落枝头的花瓣那样被轻易的拂落,在水面上漾起水纹。
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世事难料这句话从来不是无心人的随口之语。
当听到有村民来这里说“开仗了,开仗了”的时候,谁都不能够相信,何以就到了这个地步,这小村虽然属于昭远城,可这时也已经慌乱起来,四处的人都惶惶起来。
昭远城陷落的很快,战争的鼓声逐渐褪去,而一些兴奋的叫喊声却撕裂了空气,撕毁了神经。城破的前一天,赵羲和正在屋中清点剩下的米粮,外面兵荒马乱的,能够保住性命还要算是小村子偏僻,不易惹来觊觎,大家都严防死守在家里,方氏整天的不安着,担忧着在战争之前离家而去的方衡泽。
“他说要去城里谈个生意,我哪能让他去呢,现在昭远城里乱成那样,也不知道我儿怎么样了。”方氏说着声音就已经哽咽起来,这儿子是她一生的希望和依靠,现在却不知所踪,生死连个信也没有,她只怕是最糟糕的情况。
赵羲和还算冷静,她知道方氏已然很慌乱,那她就更不能慌,两个人中,总得有一个是冷静的:“方姨先不必担心,衡泽是聪明人,他又不是统帅又不是兵士,不必亲上战场,绝对不会事的。”
她强作安慰之态,其实心里的惊骇要比方氏更惊恐几分,她不住的想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攻到昭远,北梁怎会如此强大。按理说,昭远之外还有三座城池,各个都是军备充足的要塞之地,可是他们现在打到了昭远,那说明了什么?
三城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