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和面上如凝滞不前的流水,她笑道:“再不好过的日子,我们也过来了。”
她嗤笑一声,僵直着脊背朝着门外大步走去。不错,她也好,方衡泽也好,都已经经历了最惨淡最黯然的时光,而今她要活着,不仅要活着,为了活着什么都可以做,还要一步步的百般经营,直到与她的敌人站到一样的地位,再狠狠的将他们推入地狱里。
哪怕她早就身陷地狱了。
方衡泽只是道:“我没有想到你的日子也这样凄惨。”
赵羲和并不避忌:“所以我们才会走到一起啊,一个弃女,一个孤儿,你可别生气,要我看来,你过得可比我好多啦。”
他们已经走到门外,方衡泽道:“我们不能直接出城,北梁军主力已经往前赶了,可是仍然留了人驻守。”
赵羲和笑道:“你当时从山贼那里逃出来,没有去找一条路吗?”
方衡泽无奈的摇头:“那时不过是昏天黑地的随便跑,哪里还记得,只知道大概的方向了。”
赵羲和摇摇头:“那也不行,朝着这个方向走过去不就是山贼的大本营,不知道是北梁军人好一点,还是山贼人好一点?”
方衡泽看了她一眼,凉凉道:“都好不了,可能就是死在北梁人手里或者是死在大燕人手里的区别。”
“听起来没有区别。”赵羲和喟叹道,“咱们还是另想办法吧,可那天的山路我走回来已经很麻烦,刚才雨下的这么大,恐怕那条路已经不能走了。”
方衡泽想了想:“你还记得那个山林吗?”
赵羲和道:“你说的是当时发现我那个山林吗?”
方衡泽点头:“现在不管是哪里都已经被北梁人围起来了,但那山林之中路十分的不顺,就算是他们要来,咱们也有时间出去。”
“那也还行。”赵羲和点头,虽然那山林离赫连风那个暗狱神殿太近了,这让她十分不适,可到时更是两军相争,要是能引得暗狱神殿的人去跟北梁军一站,到时也能趁机除去赫连风,虽说那没什么可能,“我们即刻过去,你知道路吗?。”
方衡泽道:“我们村中的人都经常上山的,那山上我是极为熟悉的。现在雨下的这样大,我背你上去吧。”
若是从前,赵羲和必然不会拒绝,不过她自从习武之后,甚至都不觉得乡路难行,只觉得走路时身轻如燕,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带着自己走一般,十分的顺畅。
她道:“还是算了吧,你还是节省点体力,要是咱们真被北梁人发现了,还有力气跑。”
赵羲和也怀疑过北梁人是否有什么别的计划,但无论如何,山林恐怕不会是他们的常驻点,何况这山也不是什么招眼的山,两人一直翻了两座山,直到在半山腰上遥遥的看见了城墙上北梁军的调动,那远远的看起来真像是一群狰狞的蚂蚁。
赵羲和默然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良久才憋出一句道:“你是北梁派来的奸细吧。”
按照这个进度,再翻个一座山,他们就要走到北梁军面前了,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方衡泽也是默了许久,道:“我倒没想到,原本这山与城墙隔得还挺近。”
赵羲和道:“现在我们要直接打道回府吗?”
方衡泽无可奈何的道:“北梁人来这里不过是来烧杀抢掠,其心并不是为了攻打我们大燕,等我们这样往返几次,他们怕是都撤军了。”
从树下层叠而微明的光线为她如花树堆雪般的面容镀上了更为柔和的轮廓,她指向前面,缓声道:“那里的城门是开着的。”
方衡泽道:“很好,从这里开始冲,还没有到城门,我们就被射成了两只刺猬。”
赵羲和一时看着他,像是被他突然消失的聪明才智震惊到了一样,对他说:“我什么时候说了我们要直接冲出去了。当然是去打晕两个兵士,穿上他们的衣服装作巡逻的样子混出去啊。”
方衡泽容色慢慢淡下来,道:“你说的未免太随意了些。”
这种明目张胆偷梁换柱的事情,只会存在于话本里,但是要真的说起来,哪里是那么好做的。方衡泽看着那远处的人群,忍不住在心里思考着,他少时读书读的算是十分杂学,不仅是科考要考的经史子集,就连一些兵法也偶有涉猎,虽然方氏总是念叨着这些东西不能成事,也不能帮助他考上状元,便把那些书都扔了,但若真的要说,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此时他看着下面的人群,不禁在心里疑惑起来,北梁是个尚武的国家,可是他们的人口不多,兵马也不算是很充足,原本按照他和赵羲和的估算,这些人应该早就去了宁远攻城,为什么这里仍然存留了大部分人,要知道,北梁人因为自身的特性,通常是善守不善攻的,以前也是偶发过这种战役的,他们都是一路打上去再被打回去。
可他们现在留下那么多军士在昭远,所谓的主力军当真是去攻打宁远了吗,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方衡泽越想越不对,他不是不了解北梁军,但也说不上十分了解,与他讲学的人曾经说过北梁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全村被屠,这话一点都不错,可那人也说北梁军只有蛮力半点不知变通,哪里有大燕人来的聪明。
这话,他如今却怀疑了,如果真的是空有蛮力不知变通,怎么可能连续攻破几个城池,而势如破竹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