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矮小，面容微胖的陈妈迎上来，陈瑞天颔首致意。这是家中伺候他长大的奶母，忠心耿耿，德高望重，恰如半个主人。他向来尊重陈妈。

陈瑞天边摘领带，边四面环顾，看来一切照旧，井井有条。在自己离家的一个月里，家里一切安好。

尤雪霏熟练的接过他的领带，含笑说：“你放心，你不在家，陈妈和李妈更是尽心。一切都不用你操心。”

一席话说的陈妈心里舒坦，她不由帮尤雪霏也来记功：“小天，尤小姐这段日子天天过来，照顾尘尘的生活起居，还经常带她出去玩，真是不容易啊！”

陈瑞天点头不语，看了一眼尤雪霏，面容依然冷峻，眼中却多了几分柔和。他转身快步走向二楼。

陈妈后面叫道：“尘尘在上语文课！”

二楼书房外，放着两张中式靠椅，中间一张小茶几。李妈正独自坐在椅子上，埋首看着什么，她苍老的背影佝偻着，在灯光下显得寂寥孤独。

李妈是尘尘母亲尤雨霏的奶妈，后来陪着一起来到陈家。一生无儿无女，一切唯尤雨霏是命。既有主仆间的赤胆忠心，更有亲人间的血脉相依。尤雨霏猝然离世后，李妈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万念俱灰。只求一死。

后来陈瑞天把尘尘带到李妈床前，李妈才挣扎着爬起来，慢慢恢复求生意志。

自此，李妈对尘尘寸步不离，把对尤雨霏的爱全部转移到了尘尘身上。

李妈看到陈瑞天，面露欢色，想要起身，陈瑞天制止了她。他的目光掠过李妈手上细看的物件，是一张尤雨霏灿笑的照片，陈瑞天心里一抽，面容却丝毫未变。

李妈悄声说：“尘尘正在上课，新来的语文老师。”

陈瑞天凑近半合的门，看不见里面的人，但是女子的声音却清清楚楚的传过来。

“……写文章，仅仅有真情还是不够的。还需要具体的事件和细节支撑起这份真情。比如说，你的这篇《我眼中的爸爸》，你说我的爸爸是重情重义的好爸爸，可是，尘尘你看，这里……还有这里……你都在说爸爸爱妈妈，你反复说很爱很爱，可是我没看到爸爸爱的具体表现和细节，就显得很空洞，没有说服力，尘尘，你能和老师回忆一些爸爸怎么爱妈妈的细节吗？”

女子声音清甜，语速缓慢，中间夹杂着尘尘因为抽动症而发出的怪叫声。

尘尘的问话传来：“细节？”

“对啊，生活中的细节。比如说，你爸爸在日常生活中，在点滴小事中表现出来的对妈妈的爱。”

“可是妈妈死了，妈妈活着的时候，我还小，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听到此话的人全都滞住。陈瑞天变色，跟在后面的尤雪霏也很气愤，想推门而入，试图制止这个该死的老师在孩子心头撒盐。

陈瑞天阻止了尤雪霏，因为尘尘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是老师，我知道妈妈死后，爸爸是怎么爱妈妈的。”

“是吗？你说说看。”家庭教师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温柔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