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娘回到家乡,心里也是很矛盾的。
金沙风影宗的那位大少爷到底有没有参与到辉盈宗的灭派惨案,和是否和那帮掳人的和尚有所关联,完全都是猜测。唯一的证据,也就是宋无伐曾经和自己的叔叔联合『逼』婚,迫使自己匆匆嫁去了辉盈宗。那位大少爷有可能恼羞成怒,指使人做下的惨案。
但这一切都是猜测,凭借这点猜测,根本无法给宋无伐定罪。那可是一家二级宗门,一家被宗门府承认的二级宗门。
人族社会是分城内城外两个世界的。城外的江湖世界,用的是江湖规矩。那你别说猜测了,就算一点证据没有,单纯看不顺眼,就够要人命了。只要你能承担的起对方事后的报复。
但在城内,那是人道笼罩,律法当道的世界。是朝廷和三大圣门,为了广大普通人族能够安稳生活,而设立的区域。在这里,有资格杀人的只有朝廷,三大圣门和匪徒。
大娘别说打不过人家金沙风影宗的镇派高手宋飞沙。就算能打过,也不可能直接上门对峙。在城内,你只能搜集证据,提交宗门府。然后由宗门府审核判定,并出面制裁。
至于她的叔叔,那就更是感情复杂了。
对她那个叔叔公孙常田,大娘恨不恨,肯定恨。一切悲剧的起源,都在于她这个叔叔为了坐上掌门之位,为了坐稳掌门之位,主动投靠宋无伐,并企图用大娘作为交换的筹码。这才引出了后面一系列的事件。
但是恨归恨,这事上不得台面,大娘也不可能直接打上门去。要知道现在的人道就是儒道,忠孝仁义是核心价值观。对亲叔叔出手,别说说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了,就是理由充分,也逃不过一个忤逆长辈的罪名。
这样的恶名,一般情况下倒还影响不大。最大的影响也就是周围议论的名声不好,绝了进入三大圣门的可能。这对于一般人来说,倒也无所谓,没恶名也难进圣门。但是大娘是李悠的弟子,只待李悠正式出师,有了收徒资格,就能名正言顺的位列青云书院嫡传弟子行列,成为真正的儒门弟子了。她现在污了名声,不但是对自己不负责任,还很有可能连累李悠,背上个教化不利的名头。
所以赵啕嗥之前一直劝大娘先别回来,明知道难有作为,反而掣肘无数,何必呢?
但是大娘知道,随着喜头陀伏法,他的各地组织被正道打击。早已是一盘散沙,剩下的一些散兵游勇很可能四散奔逃。时间拖得越久,真相就被掩埋的越深。那个宋无伐也就洗得越干净。所以她等不了,必须直面困难,争取万一的可能。
光明正大的购买了原本辉盈宗的灵地,挂起忆盈楼这么充满联想的牌匾,毫不介意被人认出身份。都是大娘以不变应万变的手段罢了。她现在没有证据,那就只能以自己为饵,勾的对方先动起来。只要动了,总会『露』出破绽,总会被抓住一点蛛丝马迹。这还是跟李悠学的。
区区流言,早在大娘意料之中。师承李悠,她自然知道舆论的威力。只是有准备并不意味着能接受,恶毒的语言大娘不怕,她的心坚定无比。还有什么比得上地下宫殿那绝望的岁月,又有什么心理压力比得上心灵自闭后,内心无穷的黑暗。真正让她寒心的是,这些流言的出处,正是她的娘家,青岚剑宗。不光是她叔叔,还有宗门内不少看着她长大的亲人。
亲人的背叛,才是她最无法承受的伤害。
她能理解叔叔,为了权势,为了利益。但是其他人呢?他们又为了什么?
面对漫天流言,大娘终究还是要做点什么的。当然解释就算了,能解释清楚的,就不是流言了。愿意听解释的,也不会去传流言。
数日后,就在流言愈演愈烈,快要达到高峰的时候。一封封请柬从忆盈楼发出。
受邀对象不止是螺湾城,还包括周围几个大城。最差也是四级宗门,基本都是上三门的掌门一级。
九月九,忆盈楼,赏菊,品酒,观剑舞。
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一个近乎儿戏的邀请。一句话,凭什么?
这个世界的九月九也是一个重要节日,也是叫重阳节,或者叫至阳日。这一日是每年天地间阳气最重,阴垢最弱的一天。对于三大圣门来说是重要的祭祀庆典的日子。对于一般宗门或普通人倒是没那么重要,只是习惯『性』的跟随圣门,过个节,图个乐。
就像李悠上辈子有些人喜欢过洋节,文化输出的威力是巨大的。人们出于对圣门的向往和崇拜,把九月九这个修行意义很大的日子,过成了全民皆欢的大节日。
当然这个节日还有一个特殊的意义,就是各个宗门对外展示实力,彰显存在的一种手段。最常见的就是一些大城,上三门比较多的。就会在这一天前后,举办声势浩大的比武大会。用青年弟子的成绩,来对未来一年各宗门间的利益分配进行一次赌斗。这也无形间推动了这个节日的热闹程度和重要『性』。
现在,你一个开光期的小丫头,凭什么让大家抛下即将到来的比武大会,抛下准备已久的盛大庆典,跑你这儿赏菊,品酒,观剑舞。凭什么?
就在大家当个笑话,茶余饭后聊着一乐的时候。几道消息传回,彻底的震撼了螺湾城江湖道。
下禹城,宇志书院,院住董卿非,携弟子将准时到达。
司马洞天掌门邓云山,将携弟子前往。
最后一条更可怕,佛门新任佛陀,阿难陀,即将亲往。
这些可都是三大圣门,凭什么啊?公孙大娘?一个开光期的小丫头片子?不可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丫头背后有人,有个三大圣门都要卖面子的人。
周围各城本来只当玩笑的那些受邀宗门,转瞬间态度大变,圣门都受邀前往了,能邀请自己,这是多大的面子啊。一个个备下厚礼,准备去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公孙幽,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背景这么身后的人,能不能建立关系还是其次,主要是不能被挑『毛』病,被记恨了。都是o jiang湖,深明为人处世之道。
螺湾城的闲言碎语,仿佛一夜间突然就消失了。传流言的人也不傻,传一个孤家寡人,没什么根基的小丫头的流言没关系。但是传一个背后有靠山,而且靠山极大,够得上圣门层次的人的流言,那可就是作死了。
城里的律法虽然严格,但是对于某些律法的制定者来说,那律法从来都是管人用的,而不是限制自己用的。
金沙风影宗内,爷孙俩相对而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