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菜团经常把曹大爷气得跳脚不谈,陈学功他们一家在京的生活还算顺心愉快。
秀春入校一段时间后,学校总算把补贴生活费的诸多事宜落实了,因为秀春自认不算贫困的人,所以没有申请贫困补助,把补助金留给更多有需要的人。
抛开补助金不谈,秀春一个月有十五块六毛钱的生活费,三十五斤粮票,六斤的细粮比例,其他像工业劵之类,他们不参与劳动则没有,好在这几年物资又比头几年好了些,有的商品已经逐渐不再需要工业劵,比如皮鞋比如尼龙袜等。
相较别人住宿,秀春走读生就显得比较特别了,平常有什么活动,班上的班干部都会到她家通知,一来二去,秀春跟班上的宣传委员马冬玲熟悉了起来。
马冬玲跟她年纪差不多大,是个四川辣妹子,长得相当漂亮,不过让班上同学可惜的是,马冬玲也结了婚,还是个军嫂,性子爽快又带了点泼辣,秀春很喜欢她的性格。
除却交到新朋友这点,还有件让秀春高兴的事,曹婆婆要带她去拜访屠女士。
“婆婆,我就这么跟你过去,会不会有点突兀啊?”
曹婆婆笑道,“那有什么好突兀,老屠要是知道你想跟她学习,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得了曹婆婆这句话,秀春安心了许多,赶着没课的空当,和曹婆婆一块去了研究院。
相当简朴的地方,面积不过是秀春他们学校三分之一大,几排瓦房一点也不起眼,屠女士就在其中一间研发室工作。
显然曹婆婆已经跟屠女士约好了,屠女士知道他们来,在研发室外的办公室等他们,身上还穿着白色工作服。
短发圆脸,戴着厚厚的眼镜,说话声跟曹婆婆很像,轻声漫语很是亲切。
她主动跟秀春握了手,笑道,“老林可是从来不张口托人事,想必你是真优秀她才能甘愿亲自带你过来。”
秀春忙谦虚了两句,同时向屠女士表达自己想跟她学习的心愿。
说起这个,屠女士稍严肃了些,对秀春半开玩笑道,“我这里很辛苦的,我要能干出真事的人,不要花里胡哨。”
这点秀春明白,“我不怕吃苦,希望老师给我个机会。”
曹婆婆笑吟吟道,“老屠,人家都喊你老师了,看在我面子上,就收了这个徒弟呗。”
屠女士摆摆手道,“想跟我学什么,我可以教你,但是当老师嘛,压力太大,不敢当不敢当啊。”
说笑一番之后,秀春以后来研究所学习的事算是定了下来,平时她上课没有时间,只能在课间或者周末过来。
能有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秀春很开心,真心感激曹婆婆。
曹婆婆拍拍她的手背,笑道,“能学习是好事,想学习更是难能可贵,我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对知识的渴求我能理解,好好跟着老屠学,她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那一届同学里,能让曹婆婆佩服的还真没几个,屠女士就是其中之一,比她工作好的比她风光的大有人在,可就她是最干实事的。
晚上秀春把这事告诉了陈学功,陈学功与有荣焉,揽着秀春肩膀喟叹道,“怎么办,我媳妇都这么努力了,我也不能不上进啊。”
秀春笑,“苗苗哥,在我心里你是最厉害的。”
陈学功心里比吃了糖还甜,捏了捏秀春脸蛋,随即道,“春儿,我刚才没跟你开玩笑,以前在泽阳,医疗水平有限,我觉得我还可以,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来了首都之后才知道医疗水平已经不知不觉发展了这么多,如果我还在原地踏步,显然是不够。”
秀春道,“苗苗哥,那你是要考研继续念?”
陈学功点头,“是有这个打算。”
秀春靠在他肩膀上,给他打气,“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那就借春儿你的吉言!”
两人又轻声细语说了好些近来的事,不知不觉夜就深了,刚入睡没多久,就传来了砰砰拍门声,是曹婆婆的声音。
陈学功眠浅,一下就醒了,下床开门。
曹婆婆神色慌张,对陈学功道,“小陈,你快过来看看,你大爷肚子疼得厉害。”
秀春也醒了,忙披了衣裳下床跟他们去正房,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不避嫌了,秀春进正房时,陈学功已经解了曹大爷的上衣,在给他检查。
曹大爷脸色极差,疼得冷汗直冒。
因为职业的关系,家里听诊器血压计叩诊锤这类东西从来不缺。陈学功在曹大爷腹部上的几个压痛点快速按了下,又问了曹大爷几个问题。
“怎么样小陈?你大爷他要不要紧?”曹婆婆满脸担心之色。
陈学功拿下听诊器,对曹婆婆道,“应该是阑尾炎,不过不是急症,先给他吃点消炎药和止疼药控制下,如果明天还未好转,就送去医院,恐怕得手术。”
曹婆婆吓得两腿打软,差点没站稳,秀春忙扶她坐下,陈学功回屋去找药了,趁这个空当秀春去烧开水。
一通折腾,曹婆婆喂曹大爷吃下了药,陈学功一时半会没走,在正房看了一会儿,秀春不方便多待,跟曹婆婆交代了两句就回了屋。
菜团醒来尿尿了一次,揉着眼睛,没瞧见爸爸,就问秀春道,“妈妈,爸爸哪儿去了?”
秀春索性把菜团抱到大床上跟她一块睡,拍着菜团的小身子道,“太太生病了,爸爸去看太太了。”
菜团困得厉害,脑子不太转弯,哦了一声抱着妈妈闻着妈妈香香的味道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家里静悄悄的,坐起来看看,屋里没人,外边也没有咿咿呀呀扰人的京剧声,菜团靠在床头扣了扣鼻屎,愣了好一会儿。
秀春先把旦旦喊起来,再来给菜团穿衣裳,瞧见菜团已经醒了,拿了扔在床头高低柜上的衣裳,给菜团穿上。
菜团乖乖的伸胳膊伸腿,总算想起来要问秀春什么了,“妈妈,我爸爸呢,太太今天怎么没有放那个吵死人的唱戏的?”
穿好衣裳,秀春麻利的给菜团扎了两个羊角辫,“太太生病了,你爸爸夜里就把太太送到了医院,还有女太太也去了。”
菜团从小在医院的家属大院长大,很清楚医院是什么地方,听秀春说曹大爷生病了,菜团有点难过,低头扣了一会儿手指头。
秀春没注意到菜团的小情绪,既要忙着熬粥,又要抽空给两个孩洗脸刷牙。
等把旦旦和菜团收拾干净,两个孩总算坐在厨房吃早饭时,菜团坐在八仙桌旁抹起了眼泪,旦旦抬眼皮瞅了瞅妹妹,心里直打鼓,赶紧报告给还在忙活的秀春,“妈妈,妹妹哭了,不是我惹她的!”
秀春回头一看,可不就是在掉金豆子,忙扔了手里的勺过来,轻声道,“菜团怎么啦?”
菜团难过的抽噎了两声,问秀春道,“妈妈,是不是我把太太给气生病了啊,我,我不是有意的。”
菜团越说越伤心,扑到秀春身上内疚的哇哇哭。
秀春忙哄她,“不是菜团气的,是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所以才生了病,不关菜团的事。”
话虽这么说,可菜团还是很难过,反观旦旦,心就比较大,拍拍妹妹的小身板,安慰道,“好啦,别哭了,回头爸爸去上班的时候,咱们偷偷跟着爸爸一块过去看太太。”
闻言,秀春作势要拧旦旦耳朵,“旦旦,你是不是在我跟你爸不在的时候,偷偷把妹妹带出去乱跑了?”
秀春别的不怕,就怕遇上拐子。
旦旦自知失言,忙低头认错,老实对秀春道,“我就带妹妹出去过一次,就在胡同口买了一根糖葫芦,哪也没去。”
听旦旦这么说,秀春才放心了些,同时不忘给旦旦个警醒,“旦旦,你知道住咱们胡同尽头的那户人家吗?那个奶奶是不是疯疯癫癫的?”
旦旦点头,“好可怕,经常吓我和妹妹。”
秀春道,“那个奶奶的儿子以前被拐子拐走了,到现在还没找回来,你想让妈妈以后也跟那个奶奶一样?”
旦旦忙摇头,“妈妈我不敢了,以后我不带妹妹乱跑,你和爸爸不在的时候,我就带妹妹在家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