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在一起的两年中,她第一次问的这样绝望。纪泓烨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可以让另一个人心如刀割,连呼吸都是痛的。
“我知道。”他将她揽得更紧,怕一放手,就再也抓不住。
“知道?”她反问,她在等他的回答,他若要留她,必然会告诉她。
纪泓烨眼眸暗淡了,看不到一丝光亮。他慢慢放开怀中的人,不愿放手,但不得不放。纳兰锦绣低头看着慢慢从自己腰间滑落开的手臂,心慢慢的下沉,她知道,没可能了。三哥,亦不是她的良人,孤独,是宿命,不管前世还是今生。
她慢慢闭上双眼,复又睁开,泪光隐去,只余脸色惨白如纸。她推开门,机械地往前走。
路很长,很暗,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她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三哥对她好,她便以为他喜欢她,就如同她喜欢他一样。其实,他也许并没有多喜欢她,不然又怎会一个解释都不给她。她深吸一口气,紧紧咬住唇瓣,把还要冲出眼眶的眼泪逼回去,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纳兰锦绣不可以哭,你的眼泪已经流的够多了,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值得你为其哭泣。
抬头,看天。
星空璀璨闪耀,满天星河静静流淌着,竟是说不出的华美,而她却注定要踽踽独行,这一世仍像上一世一样。三哥不能成为她的依靠,因为他在意的事情有那么多,在家国天下、权力地位面前,她,又能算得了什么?公主才更适合他吧!
原来这两年来,她一直在依靠他。虽然有踟蹰,有害怕,有找不清方向的时候,但只要有他,她就会很安心,仿佛不管前路多黑,总有一盏明灯在路的尽头的等她。如今那盏灯忽然熄灭了,她就像被大人遗弃了的孩子,独自留在黑暗中。她又想起了上一世,太傅府没落后,她孤身一人的情景。很冷,很痛,很害怕,可没人帮她,她只能强撑着,直到再也撑不住,选择死亡。
纳兰锦绣一路走回去,进了屋,吉祥如意看见她的样子吓坏了。她谁也不想理,什么也不想说,脱了鞋子,紧紧蜷在被子里。她想睡一会儿,明天,也许明天一切就都会好了……
纪泓烨看着纳兰锦绣转身,出门,单薄的肩头微微颤抖着。他伸出手想拉住她,想告诉她,别走,留在他身边。他想她会答应的,可他能带给她什么?他会娶公主,公主进门后,他要把阿锦置于何处?或是像其他人那样,养在外面吗?这怎么可以呢,阿锦,那么骄傲的女子,她得到的一切都应该是最完整的。而他恰恰无法给她。
他在她身后跟着,不远不近的。直到她进了自己的院子,他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纳兰锦绣院子里的人自然是认识三少爷的,没拦他。
吉祥如意出来,看见窗户那里站着的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三少爷一向对姑娘极好,可如今让姑娘伤心至此的人也是他。她们与姑娘一心,本来该仇视他,可他是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对她们这些下人都礼遇有加,她们怕他,却又怎么忍心对他恶语相向?
“三少爷,姑娘已经睡下了,您请回吧!”
纪泓烨看着这两个丫头,喃喃道:“我在这陪她一会儿,你们不要让她知道就是了。”
吉祥如意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人家才是主子。她们去休息了,而纪泓烨则一直站在她的窗前。他痴痴望着,那双本来十分明亮的眼睛,全是剜心刻骨的痛楚。
夜深人静,空气特别静谧,一丝动静都变得异常清楚。所有人都睡下了,纳兰锦绣的屋里却传来很低很低的啜泣声。
纪泓烨小时候是耳聪目明的,后来,就被发现患有眼疾。纪尧本就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遍访名医,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治不好。他一直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失明,时间久了,也就淡漠了。偶尔休息不好,他的眼前总是会模糊成一片,也因此,耳朵却是格外灵敏,任何动静都逃不过。
他听着纳兰锦绣哭,心疼如绞。是啊,怎么可能不疼,那是他捧在心尖子上的姑娘。他想让她别哭了,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看着那扇窗。
初春的这一夜寒风萧索,屋里的人哭了一夜,屋外的人也在窗外站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