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纪府祠堂后院。
苏姨娘满头珠翠被尽数取下,平时的绫罗绸缎也换成了一身素色布衣。她身边没人伺候,事事只能亲力亲为,正绞了帕子擦手。
“姐姐,你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现在可还习惯?”
苏姨娘不抬头,动作优雅的擦完手,冷声道:“我以为你一直不敢出来。”
“是不想出来,可不是不敢出来。”那人的脸隐在黑暗中,声音冷清。
苏姨娘讥讽的笑了一下,道:“有差别吗?”
“当然有。”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眉清目秀,不是秦姨娘又是谁?她笑着说:“前者是自己做主,后者是被人强迫,姐姐说差别大不大?”
“我也曾怀疑这其中有人在推波助澜,但我没有想到是你。”
“当然是我,除了我,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头脑,让纪府这一大家子人受我摆布。”
“你到底做了什么。”
秦姨娘掩唇低笑:“我只不过在罗姨娘的脚下涂了点油,她冷静的时候也就罢了,可她暴跳如雷,可不是就要滑倒吗?”
苏姨娘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没想到你竟然……”
“我在罗姨娘摔倒,大家都慌乱了的时候,用自己的衣服把地板上的油擦干净。就是有人查看,也看不出什么了。”她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淡声问:“姐姐你就不好奇,罗姨娘怎么那么容易小产?”
“你还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往我自己身上涂了点香料。这种香料很稀奇,涂在寻常人身上不仅没有害处,味道还很宜人,但是如果有孕之人闻了就会滑胎。我每天在她面前转一转,你说她这孩子还能生的下来吗?”
苏姨娘看她的模样,就仿佛是见了鬼。她没想到,一起共事这么多年,秦姨娘竟会是这样一副性子,这属实让她觉得害怕。她颤抖着问:“你如今把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我去找老爷?”
“当然不怕,你现在跟他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你。你以后若是安分守己的在这吃斋念佛也就罢了,若是还想去外面,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苏姨娘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秦栾芙,我现在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你觉得我还会怕吗?”
秦姨娘摸着自己的指甲,柔声道:“你不怕,你的那一双儿女呢。一个比一个白.痴,我若是想动他们,都不用动脑子。”
“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
苏姨娘先是倔强的看着她,然后无力捂住脸,哭着问:“秦栾芙,我和你到底有何仇何怨?”
“何愁何怨?”秦姨娘笑了,笑着笑着又流下了泪,她的声音冰冷怨毒:“我虽是戏子出身但身家清白,不求能大富大贵,只求能遇上一真心人。若不是你当初怕珍姨娘和你争宠,而想方设法把我弄进这个宅子牵制她,我至于被囚在这里吗?”
“我是为你好啊!你在这养尊处优,不比在外面风餐露宿,还要抛头露面的好?”
“好?”秦姨娘眼神讥诮,声音冷得毫无温度:“和你们这些俗气的女人争一个男人,这让我无比恶心。”
“你既然不屑和我们争,又为何要做这些?”
“因为我要你生不如死,这是你欠我的!”
秦姨娘眼神怨毒,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下苏姨娘一个人,她低头,紧紧握住桌角,眼泪不停的落。直到许久后,她抬起头,眼泪还没干却又冷笑起来:“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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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纪泓烨睡梦中被人推醒,他睁眼,看见自己的小妻子正坐在自己旁边,穿着雪白的中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复闭上眼睛,伸手揽住她抱到怀里,哑声问:“这么早起来作甚,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昨日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医馆的吗?”
纪泓烨皱了皱眉:“有么?”
纳兰锦绣一听他这话就急了,从他怀里扑到他身上,不依不饶:“昨晚明明说好的,你不能说话不作数!”
“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不如你提醒提醒我,昨晚什么时候,我怎么说的?”纪泓烨依然不睁眼,摆明了要耍赖到底。
纳兰锦绣脸一红,她忽然想到昨晚的纠缠。她不依,他就说今日休沐带她去医馆,她由着他折腾了许久,最后浑浑噩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现在他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你,你简直是无赖!”
纪泓烨嘴角微微上扬,看样子是忍不住了,他睁开眼睛,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背,笑着问:“你不累么?”
纳兰锦绣当然累,她现在还感觉腿还是软的。但是,一想到自己以后可以去医馆,不用整日闷在府里,她就精神百倍,根本就睡不着了。她摇了摇头,声音里还难掩兴奋:“三哥,你快点儿起来,用完早膳咱们就去。”
“不要,你不累,我可累了,我还要再睡一会儿。”言罢,又闭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