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要求都没有向你提。你就把自己和我一起困在这里。”
“昨天他就想杀了我。为了杀我,不惜折了一条龙。何况你只是区区一只灵?”
白露已经彻底慌了,她焦躁地在地上踩来踩去,哪怕在禁阵之中,地板也已经变得温热。如果撤去了禁阵,这里变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
她不可能永远在禁阵中待着。
一旦现实世界中的医院被烧塌烧穿,禁阵中的她一样会葬身火海。
她只是一只新生的书灵,还没有独自掌控一个脱离现实的真实世界的能力。
谢茂口吻冷淡地砸下最后一根稻草:“还是,身为念灵,火烧不死你?”
念灵有短途瞬移的能力,通常而言不会出什么意外。然而,一旦被禁锢,唯一害怕的就是火。
一旦被火烧死,它们就彻底消失了,只能在漫长的岁月中等着信徒们重新祈愿凝结,届时再苏醒的灵,也是一只全新的灵,和死去的灵没有任何关系。
求生的欲望如此强烈,白露咬牙转身,说:“我告诉你阵眼的位置。”
“说。”谢茂毫不意外。
白露根本控制不了她用来压阵的几个鬼魂,所以,想要提前破开禁阵,她也无能为力。她只能把阵眼所在的位置告诉谢茂,由谢茂去杀掉几只阵鬼。禁阵自然破除。
白露在屋子里几个方向指了指,和昨夜一样,六个阵眼。
她指到第五个阵眼时,突然看见了墙边的地暖开关。
——猩红的灯光一直亮着,代表着,地暖系统正在运行。
“你骗我!”白露愤怒地回头。
根本就没有什么纵火,也没有所谓的火海。窗户上的水汽,地上的温度,都是因为开了地暖!
谢茂从沙发深处拿出遥控的地暖开关,上面显示设定温度35°,实际温度29°。
他好像真的没注意到,还向白露解释说:“不小心坐到了。要不我现在关了?”
白露气得要死,正要发飙,谢茂手里已多了一朵粉嘟嘟的摄魂花。
衣飞石和容舜都不懂他这么做的意思,白露吓得脸色一片惨白,不住后退:“你……你不该……怨鬼就应该被打散,你怎么能……让鬼吃鬼……”
淡淡的光辉一闪,摄魂花已恢复了青白色的玉石模样,浑身鲜血的白豆蔻倏地闪现。
她第一个扑向衣柜,衣柜里是一个阵眼,压着的鬼正是李大红。
他原本藏在虚无之中,白豆蔻与他同为鬼身,又知道准确的方位,一伸鬼爪就把他揪了出来——
他浑身上下捆绑着长满了铁锈的锁链,身上压着一块巨大的铁轮,脸色发青,嘴角挂着血渍。白豆蔻的撕扯让他惨叫,更倒霉的是,衣飞石也在看。
相比起白豆蔻的撕扯,衣飞石一双眼睛更似滚烫的炭火,烧得李大红浑身发焦。
“李叔叔,厂长叔叔……”白豆蔻咬住他的鼻子,狠狠扯了下来。
李大红想和她厮打,身上的铁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力,他只能疯狂地怒喊:“都是鬼了还掐个鬼啊,你也是鬼,我也是鬼,我怕你个鬼……”
然而,才做鬼不久的李大红并不知道,同样是鬼,新鬼总是害怕老鬼的。
白豆蔻看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叹息一声,李大红瞬间化作一道光,飞入了她樱桃小口中,她还用自己白皙的牙齿咀嚼片刻,慢慢地吞了。
她扑向的第二个阵眼,在电视机边上。被捆在那里的鬼,是少年A。
看见少年A的鬼魂时,谢茂微微震动,眼中略带惊讶。然而,犹豫片刻之后,他选择了沉默。
衣飞石发现,他看向少年A的“鬼魂”时,少年A并没有一只鬼应该有的反应。哪怕再厉害的邪灵,必须用血对付的邪灵,面对他的目光都会有些闪躲。当他看着少年A时,少年A毫无所觉。
“他不是鬼?”衣飞石低声问。
“他是生魂。人还活着,魂魄被人拘了出来。”谢茂告诫衣飞石,“无论什么情况,拘生魂都是伤阴德的,绝不许做。”
白豆蔻已经疯狂地扑了上去,将少年A的生魂吞吃干净。
“你不是淅川娘娘庙的弟子后人,娘娘庙的弟子,不会这么疯……你居然让怨鬼吃恶鬼,你修的是鬼道,你是鬼修,你竟然是鬼修……难怪你能对付豆蔻,你会遭天谴……”白露害怕地一直往后退,她很想逃,可是,她没有办法。禁阵没有打开之前,她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谢茂根本不理会她的诅咒,和衣飞石解释:“我不是鬼修。不过,鬼修也是修者一脉。行有正邪,道无偏私。我辈修者,三千大道皆要涉猎。”
和未来的修真文明比起来,新古时代的门第之见就太小家子气了。
谢茂的主业是种植系,完成学分就能毕业,不过,在校选修副专业很便宜,谢茂除了泡吧玩乐之外,没事儿就把能学的都申请了一遍。毕竟是去星际远行,谁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奇葩事?技多不压身。
第三个阵眼上填的是少年B,第四个阵眼是摔死的保安小周,第五个阵眼是被叉车轧死的小陈。
仅剩下最后一个阵眼。
白露来不及说出最后一个阵眼在哪里,就发现了谢茂撒谎。
除了她,没有人知道仅剩的阵眼在哪里。
一连吃了五个鬼之后,原本正常的白豆蔻变得异常癫狂可怖,她脸上皲裂着血丝,眼膛点着青幽幽的鬼火,身上裂开的尸块不止流淌着鲜血和内脏,这会儿还散发出可怕的恶臭。
“你会遭天谴……”白露看着如此可怕的白豆蔻,低低诅咒着谢茂。
白豆蔻走到她的面前,她才意识到危险!根本不必谢茂出手对付她!白豆蔻可以吃鬼,同样也可以吃灵!身为一个弱鸡得除了禁阵并无自保手段的灵,她并不安全!
“豆蔻……我是……我因你而生……我替你报了仇……你不能恩将仇报啊……”白露瑟瑟发抖。
白豆蔻凑近她身边,不住地嗅。
和臭熏熏的恶鬼比起来,白露香喷喷的,像是一罐清甜的蜜水。
“我告诉你第六个阵眼在哪儿,就在床头,床头灯的位置。你看见了吗?你去吃杨守清,杨守清是害了你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你去吃了他……”白露背靠着墙壁,哭着说。
白豆蔻伸出舌头,舔了舔白露脸上的泪珠,露出迷惘的神色。
“因我而生……”
最终,白豆蔻没有去喝那一罐清甜的蜜水,转而掉头扑向床头灯,吞吃了瑟瑟发抖的杨守清。
六鬼皆死。禁阵溃散。
白露早就等着一刻,身形一闪就消失了。
随着禁阵溃散,谢茂布置的幻术也烟消云散。
地上一片被白露砍出的木屑狼藉,李吉则好端端地躺在谢茂脚边。
面目狰狞的白豆蔻看着地上的李吉,似乎想要唱歌,谢茂将摄魂花一晃,她就飞了进去,那朵花不再是粉嘟嘟的颜色,红得似要滴血。
“白露这算是替豆蔻报仇了吗?”容舜被谢茂的幻术骗到现在,满脸错愕。
“不算。”
“那白露还是不能离开这里?”
“不能。”
谢茂兜里手机不断提示有短信息。他打开一看,大多数都是来电提醒。禁阵之中没有信号,禁阵解除之后,短信才一股脑儿地发了进来。
除了来电提醒之外,最新的一条信息,来自十七分钟以前,发信人是朱警官。
“王勇半夜去挖了宿舍楼下的杂物仓库,挖出来一个头骨。”谢茂说。
自从谢茂昨夜报警之后,警察就一直盯着王勇的一举一动,今夜算是抓了个正着。
接连遭遇灵异事件的王勇精神已近崩溃,当他挖出人头骨却被派出所干警堵在土坑里时,他整个人就彻底不行了,被带回派出所之后,问什么说什么,不问都神神叨叨地边哭边说……
他所说的是李大红和杨守清把白豆蔻扔进混凝土之后的事。
他当初和李大红、杨守清一起撞见了逃出来的白豆蔻,那俩人精哪里会放过他?
李大红和杨守清把白豆蔻关在办公室里,享受她最后一段时光时,王勇被差遣去准备混凝土。半夜李大红和杨守清把白豆蔻扔进了坑里,王勇就负责往坑里灌水泥。李大红给了他三十万块钱,是封口费。
李大红和杨守清离开之后,不甘心地王勇把白豆蔻挖了出来。
——凭什么你们艹得,我艹不得?
他把白豆蔻带回了杂物仓库附近,当时,那里还是一片荒地,有个水坑。
他用半清不浊的水把白豆蔻洗干净,原本想的是趁热来一发,哪晓得杨守清没把白豆蔻掐死,这么一番清洗折腾之后,白豆蔻苏醒了过来。看着白豆蔻含泪的双眼,王勇先是哄她得救了,骗她跟自己做|爱,把白豆蔻翻来覆去欺负够了,再用一块石头砸碎了白豆蔻的脑袋。
那时候,天已经亮了。
兽性发泄完毕,理智回归之后,王勇也吓坏了。
八号车间的水泥浇灌完毕,也不可能再有厂长和工程师联手调开工人的抛尸机会了。
白豆蔻的尸体怎么处理?
吓坏了的王勇,仍旧很冷静地把白豆蔻的尸体藏在草丛里,照常去上班。
第二天下午,他去买了菜刀和编织袋,入夜之后,去荒地草丛里把白豆蔻的尸体找出来,切成二十块,装好。当时的时间也是在公历一月,天气很冷,尸块不会发出腐败的臭味。
王勇每天带一个包,揣着一个尸块出去,挖土深埋。
最后一个是头骨。
王勇思来想去,觉得埋在哪里都不安全。所以,他把头骨就近埋在了荒地下面。
警察根据他交代的抛尸地点去调查,果然挖出来十多个已然彻底腐朽的尸块。有七八块已经找不到了。推测是被野狗等生物叼走。十多年过去,当年如花少女的血肉早已融入尘土,仅剩下残破的骨骼。
王勇在派出所里捂着脸哭:“我老看见我的孩子……他们趴在我的身上,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们……”
警察们已经习惯他被吓破胆的模样,不过,孩子?难道这货还杀了孩子?
不等警察们讯问,王勇已哽咽着交代了。
李大红给王勇作为封口费的三十万元,在十多二十年前那可是一笔巨款。有了钱的王勇开始出入灯红酒绿的场合,学着人家包养大学生。有了孩子当然也不肯要,前后五六个全都打掉了。
“年轻时,不在乎孩子。别说女儿,五个月的儿子都照打不误……我后悔啊。”王勇捂着脸哭,“现在孩子们都在我跟前转,往我身上爬……老婆也怀不上……我连个儿子都没有啊,我要是死了,我们老王家就绝后了……我对不起我爹妈……”
朱警官面上保持严肃,心中痛快地想:活尼玛的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