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抬头看向四哥,眼中愧疚柔情交杂,忽感到一股硬力扑面而到,来人忙起袖而挡,到底慢得三分,被逼的倒退了两步,万点光华随即而至,来人不得不忙于招架,却见几道金光奔四哥而去,急切之间,却救不得,不由得惊呼出声,四哥似乎没有看到奔自己来的几道金光,眼睛只看向来人,未曾想自己师兄这等卑鄙,刚偷袭被印记封印,自己拂下,竟趁这一时再生事端,虽明知来人不会有事,亦不免眼随其动。
那几道金光尚未到面门便消失了,门内迈进一名老者,身子微微有些佝偻,头发胡须尽白,脚步很慢,还有些迈不进门槛似的,后面跟着一个小童,很是清秀,十来岁模样,赶紧上来搀扶。四哥听得脚步声,面上一惊,转过头赶上几步,跪在老者身前,满脸愧色,低低说到:“师父!弟子不肖,师兄师姐死于弟子之手,与狐妹无关,弟子任凭师傅发落,只求师父让狐妹离去。”老者闻听此言,顿了顿手中拐杖,老泪纵横,晃了几晃,旁边扶着的小童却哎呦叫出声来,一条手臂松松的垂下来,已是断了,众人都看向此处,只有来人和四哥的师兄斗在一起,无暇他顾。
笛安赶上来扶助老者,“太师父!太师父!”老者脸上青红交替,笛安忙以己真元相助,一股股真元流出却似交叠与几处真元之中,不仅难进,倒似有引乱象真元入己之感,难以压制,不觉一惊,暗暗想到,“这是真元流窜难以抑制的模样,恐怕是太师父闭关之内,突闻此事,本就病倒,又匆匆过来,已真元不定,刚又替四哥儿接下师叔发来的金光诀,更是真元流窜,太师父从来待师叔夫妇如子女,乍得噩耗,又是自己最宠爱期盼又加的四哥儿所杀,难免真元上涌,养了这么些时候,好容易有所起色,这一下恐怕又有不妙”。正想间,觉真元微荡,渐复平稳,老者脸上方始恢复原色,笛安仍旧不敢松手,仍以真元相送,老者轻轻抬了抬手,回头看了看小童,拉过他手臂,指尖微弹,小童脸上痛苦之色尽消,忙跪下,“谢谢院主!”
老者拉起小童,叹了口气,转向面前跪着的徒弟,“孩子,你说的可是真的?”四哥儿眉宇一紧,倏尔松开,涩声道,“弟子不肖,是真的!”老者抬眼凝立无言,低头看了看他,“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却受妖女所惑,做下此等非为,今日若饶你,院内再无规矩,也对不起你师兄师嫂在天之灵!”说着,左手向坐下,右手伸右上,双手相合,一个光球立即便出现在双手之间,正向外推出。四哥儿闭目待惩,旁边正相斗的二人纵法诀相交,难顾周围发生的事,却也被这光球闪了下眼睛。
来人看着光球推出,口内喊了一声“四哥”,身形滞了一滞,立时便被只随意瞄了一眼光球的四哥师兄的法诀击中,摔出一丈多远,下一道金光诀跟着便至,直逼来人,忽然便有一个身影冲入其间,硬接下法诀,那道身影却被直击到院中,从屋内直撒到院内留下一道鲜血。来人腾身而起,一句“四哥”撕心裂肺,一晃便到了院中,扶起四哥,四哥已是满身血迹,白衣上一滩滩红色晕染,早已看不出原色。
那师兄趁此之时于空中划了一道利刃劈来,老者中指一弹,利刃碎裂空中,反弹回来的碎片直奔那人,他忙划结界相抵,老者另一只手早已于空中一抚,隔开碎片,也做下结界隔开此人。四哥口中鲜血仍然流个不住。来人单手抱住他,另一手迅速在空中划动,四哥抬起手握住,轻轻笑道,“不必了,我自知不行了。”来人紧紧握了四哥的手到胸口,强笑道,“你答应带我去看夜霞的,等你养好了伤,带我去好不好?”四哥轻轻拢了拢来人略有些散了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狐妹,我为声名所累,今生负卿,悔之无极,不敢望来生了,狐妹……”说到这里,不由得言语打了个踉跄,目光看向老者,“我到底,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比不得你爱我这般纯粹,今天,我拿命还了,从此,我心里就只有你了,狐妹……”四哥的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神色,望向来人,又有几分怜惜,表情渐渐凝固在脸上。
一直静静听着的来人,面上血色全无,口内喃喃说道:“四哥,武陵涧桃花都开了,那日你在谷内自创的桃花法诀,我偷偷的看了一回,也学会了,只是没有你的好看,你每次用那法诀,都伴着琴的,我想是我的琴没有你弹的好,可我舞跳的好是不是?你弹琴的时候于琴中奏出桃花法诀,花瓣儿片片落下来,每一瓣都不相连,悬在空中不落不散,轻轻的转,我就穿你那日赞我的那件红裙,在桃瓣中舞起来,你说我像一朵红云,桃瓣没有我好看的。其实我很喜欢碧桃的,你给我画的桃花妆,我最喜欢。可是你总是画不好我的眉,你总说我的眉已经很好看了,不必画了,可明明是你画不好嘛……”忽然双目下泪,抑不住地流下来,四哥儿衣衫上的红色又渐渐淡下去,许久,来人又轻轻续道:“可从今而后,再也没有人给我画眉了……”
来人袍袖一抖,面上清泪全无,刚才脸上悲戚欲绝的模样消散殆尽,一脸冷冽难以逼视。笛安暗暗瞟了一眼,心头凛然,不敢再看。来人放下四哥儿,站起来,转头看着众人,老者已是支撑不住,四哥的师兄和笛安正扶着他以真元相理,见来人转过身来,老者强向前走了几步,两旁众人忙跟上前来,来人不待老者说话,双手极速交挥,挪动身形,笛安和四哥的师兄忙带着老者向后急撤,来人并没跟来,也无法诀追到。
但见来人身影,忽然立住,纹丝不动,连衣摆都静静下垂毫无动静,四周极静,突然狂风烈烈,飞沙走石,隐天蔽日,暗不见人,忽而有无数道血光从四面八方而至,聚于其红衣之上,来人红衣在风中翻飞,双目含怨,冷言道:“今日我以血为咒,你等子弟生生世世难有真情,若得真情而未死,则天下为灾,地涌而灭,天地不存。”几人脚下所踩之地,隆隆作响,剧烈地摇晃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山崩地陷。来人言毕,双袖一撑,天地之间的砂石上显出十二个血字,触目惊心,顷刻化为血光漫天,来人也散作血光消失,一时天地之间俱是血色,地上四哥的尸体随着一道血光疾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