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琇说:“父亲,现在议亲之时,若是此时宫里死人,自当是晦气之事,即便修真之人勘透生死,也难不有所忌讳。”南宫澈愈发奇怪:“是谁病了不成?还是出什么事了?”南宫琇正色禀告:“父亲,洛霄虽然不是咱们月袖宫门人,但也在宫中,孩儿以为,与流云宫联姻事大,处置他事小。”
南宫澈心下明白,南宫琇性子良善,这答应里面恐怕真的有几分相救洛霄之意,但无论如何,南宫琇已经答应联姻,纵然是为了救洛霄也好,真心想巩固月袖宫势力也好,喜欢幽尘也好,总归是按照自己的路子来的,若得联姻,其他事情都不在话下,何况月桂蜜已经配好,暗风洞的风再次镇压住了,至于洛霄,是否处置也无伤大雅,于是说:“此乃小事,把他扔到后院地牢去,等你的婚事过了再说!”南宫琇施礼道:“多谢父亲。”南宫澈又问:“还有别事么?”南宫琇说:“一切听凭爹爹做主!”
笑着点点头,南宫澈叫来陈立风,吩咐了,陈立风自然知道这是两宫联合的最好举措,恭喜过宫主。南宫澈当场亲笔手书一封,叫陈立风派人送到流云宫去,顺便加了一句:“把那个洛霄扔到后院地牢去,小心着点,别死了!”陈立风心中略喜,应声侍立一旁。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要做之事也已经做了,南宫琇说:“父亲,孩儿身上余毒未清,先回去休息了。”南宫澈满心欢喜,并不在意:“你快回去吧,好生把毒清了,养好了伤,才好办喜事!”南宫琇疼痛锥心,行了一礼匆匆离开。
陈立风正也出来,看着南宫琇落寞的背影,自然知道他与江杳云在青微堂中种种,黯然神伤,快走几步:“少宫主!”南宫琇满脸泪痕尚且未干,声音嘶哑:“陈宫使有何事?”陈立风仍旧是往日的语调:“少宫主,身为月袖宫少宫主,并没有人看去的威武与尊贵,反而有很多常人未知的心酸与苦楚,位立于高,身不由己,还望少宫主诸事看开。”南宫琇与陈立风同处一宫,陈立风少言寡语,除了宫内外事情,言语不涉它事,竟来劝解自己这几句,南宫琇十分意外,随即苦笑一阵:“陈宫使,那你呢?你呢?洛霄到底像谁?那个人呢?你能不能看开?”陈立风浑身一震,暗哑声音:“与命相争,灰飞烟灭!”过了一会儿,恢复了原来沉稳的声音:“少宫主,我还要安排送信去流云宫,先告辞了!”
独自站在月袖宫的甬道上,南宫琇趔趄着脚步两侧摇晃,像喝醉了酒一般,时而看看天,又瞅瞅地,傻笑一阵。凡言和普意不放心,出来迎他,见他这副模样,都奔过来。凡言扶住他:“少宫主!”普意说:“少宫主,咱们回吧。”两人搀扶着南宫琇回来,扶他坐在床上。南宫琇似乎并无所知,只是连连苦笑,时不时泪就滚下来,面上泪痕未干,就又有泪流下来,自己又似毫不知觉。普意忙取了一条丝巾给他擦眼泪,南宫琇一把抓住那条丝巾,仔仔细细看了又看,忽然笑道:“这是杳云送过来的那条啊!”紧紧抓在怀里,不肯松手。
普意心酸,悄声让凡言请江杳云去。凡言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门去。不一会儿,江杳云带着墨莹和弦泽匆匆而来。墨莹和弦泽自然被留在了外面。江杳云进到屋中,只见南宫琇歪倒在床上,手里紧紧抓着一个什么东西握在胸前,双眼怔怔的望着前面,眼角有余泪未尽。
在来的路上江杳云已经听凡言说了几句,一迈进来就看到这幅场景,已知有事,只是凡言并不知是何事,自己猜想也不是为了洛霄。自己与南宫琇相识半年,许多方面甚是相合,南宫琇虽然心思细腻却并不柔弱,从未见南宫琇如此,可毕竟相识日短,如此景象,不便直问。
普意见江杳云来了,示意凡言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了。江杳云上前来,挪了个小凳子坐在南宫琇床边,轻轻伸手出来拿他的丝巾,南宫琇开始时死死抓着不松手,一眼看到江杳云,双手一松,“咳”得一声出来。江杳云递过另一条丝巾,把从南宫琇手里的那条叠起来:“这条脏了,我回去洗洗,你先用那条,洗干净了我送回来。”
南宫琇接过那条丝巾,怔怔地看了看,拿着丝巾抓住江杳云递丝巾过来的手:“杳云!”江杳云吃了一惊,要挣扎开南宫琇的手,又挣不开,脸涨得通红,一眼看到南宫琇呆呆的又炙热的眼神,又想到他的状况,实在不宜再刺激他,只好放下手来,低着头坐着。
南宫琇满腔愤懑难以排遣,压抑得有些神智不清,江杳云递过丝巾来,自己一直以来对江杳云的感情突然就如泻坝之水,一涌而出,口中就要对江杳云表明心迹,可“杳云”二字刚一出口,突然闪过自己答应父亲迎娶幽尘的事来,不免停了一停,江杳云又连自己隔着丝巾握她的手都潜意识反抗,想来心中与自己没有一丝男女之情,是自己想多了,现在大事已定,自己既然如此决定,又怎能优柔寡断,两边留情,实枉读了这些年的书了!
暗暗后悔,也就明白过来,虽然心下忧郁,但也自认选择,南宫琇松开江杳云的手,下床来走到窗边。江杳云默默跟过来,南宫琇听得细细的脚步声,回过头,声音平静:“杳云,都是命,你有你的命,而这就是我的命,我认。”江杳云不明所以,看着南宫琇,眼含询问,南宫琇笑了一声:“帮我熬药吧,我想早些清除余毒。”江杳云察其颜色,虽然不再迷乱心智,可这一脸通达落寞之相,乃是心死之现,较之迷乱,更是难以宽慰,而且到底不知所为何事,既然能让南宫琇如此反应,贸然提起定勾起前情,愈发不好,江杳云点点头,默默出去熬药。
江杳云一边熬药,一边咂摸着南宫琇说的那句话,各人有各人的命,这话似乎不错,那么,自己的命,到底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