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琇疏于宫中事务,只是近来掌管了几个月,也多是陈立风从旁协助。故此一提到“关起来”,南宫琇自然只想到后院的地牢,却没想过其实南宫澈只是让陈立风把自己二人关起来,并没有说明非关在地牢不可。陈立风此言出乎南宫琇意料之外,南宫琇脸上忽喜忽悲,下大礼拜了一拜陈立风;“多谢陈宫使。”陈立风扶住:“少宫主切莫担忧,宫主近日是牵心旧事,心情沉郁。”南宫琇本想问一句,但见陈立风也不是想说的样子,便也没再开口,抱起逸尘,回自己院中去了。
第三天早晨,逸尘才昏昏醒来,之前只有在吃药的时候才勉强叫醒她,吃过药又继续昏睡,已经吃过四次药了,又睡了一天两夜,精神好了许多,睁开眼睛看到南宫琇就守在床前,挣扎着要起来。
看到她醒了,南宫琇赶紧扶住她;“你要什么?喝水还是吃什么东西?你伤还很重,别起来。”逸尘顺从地躺下,南宫琇端过来水:“先喝点水吧,一会儿吃点东西。”逸尘侧过头喝了口水,伏在枕上咳了几声,南宫琇悔恨无极:“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逸尘笑笑,伸手擦去南宫琇眼角的泪珠:“我没事,以你的医术,我也死不了,不过是受了点伤,养养就好了。”南宫琇更是悲痛,别过头不说话。
逸尘挪动了下身子,只觉浑身酸痛,五脏六腑碎裂了一般痛楚。南宫琇见她直皱眉,忙说:“你就先别动了,你这伤虽然无关性命,也不影响修为,但到底受了伤,养养还是要的。”逸尘不再挪动,闭上眼睛点点头。南宫琇正要拿些吃的给逸尘,逸尘突然睁开双眼,满脸急切:“琇哥,回古镜是什么?”南宫琇又坐下:“那是竹清府的至宝,可以用血和真元还原出某时某地的发生过的事情。父亲就是要借来看看放走洛霄的前后……”说到这里,南宫琇猛得回头望向逸尘,逸尘也是一脸急切,南宫琇口中说的是“江姑娘”,逸尘道了句“杳云”。
南宫琇立即站起身:“坏了!这件事一旦被翻出来,你我大概都不会怎么样,可是江姑娘却大祸临头了。以父亲的性格,江姑娘必死无疑。”逸尘说:“可是现在杳云的伤并不好,离了月袖宫,这眼看着就寒冬腊月,她在外也是凶多吉少。”南宫琇急得在屋内来回踱步,双手搅在一起:“这可怎么办?”逸尘皱着眉:“要不送她去流云宫?”南宫琇接口道:“且不说我现在还出不了这院门,就是这一路,我也并无把握。”逸尘道:“不能用药维持一段时间么?”南宫琇摇摇头:“外面天寒,流云宫更向北,我实在……”话说到一半,重重地叹了口气。
从他满脸忧色便知道此事甚难,逸尘又思索片刻:“要不,就在月袖宫向南,寻个地方建个房子,日日烘得暖暖的,派人照管一下?暂时躲一躲,后面再想办法?”南宫琇叹口气,看看逸尘,并未答话,逸尘着急:“这也不行么?”南宫琇说:“要办这件事,也只能我去。可若我不在,父亲回来,你可怎么办?”逸尘“啊”了一声,心绪沸腾,只听南宫琇继续说:“父亲盛怒,令陈宫使把你我关起来,若是父亲回来,我们都在这里就罢了,可若父亲发现我逃走,你定然有性命之忧。”逸尘一时却不知如何说话,江杳云如果不走,眼下就有性命之忧,终于有一个还算两全其美的办法,南宫琇担忧的竟然是自己。愣愣的躺在床上,逸尘思绪百转,半响,定了定神,说:“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眼看着杳云有事。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南宫琇也尽力去想,两人都不复往日平静。
越是焦躁,却越是想不到什么,两人愈发着急。不觉外面日影西落,南宫琇首先开口:“父亲前日一早走的,父亲那么着急,一定全速赶路,大概早在明日午后,晚则后日就会回来,今天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逸尘也很着急:“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杳云在外渡过这个冬天么?哪怕就过一段时间也好,咱们再想办法接她回来。”南宫琇摇头说:“父亲若是知道放走洛霄的人中有她,接她回来已经不可能了,可是到底怎么才能保住她的命呢?”逸尘问:“有没有什么暖药,给她带上,日日吃?”自己说完,继而叹气:“哎,我糊涂了,若是有,早就吃了。”南宫琇突然双眼发直,想到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
外面普意进来:“少宫主,少夫人,宫主回来了!”南宫琇和逸尘都吃了一惊,南宫琇跳起来就往外走,扔下一句:“我有办法了,你好生养伤。”普意跟着就走,逸尘在床上挣扎着要起来。
凡言在外面守着,南宫琇和逸尘所说的话他都听到了,而且南宫琇等人救走洛霄的事情他也知道,他自幼跟从南宫琇,以南宫琇所言所行为己所向,是以南宫琇有什么事也从不避讳他和普意。凡言过来扶住逸尘:“少夫人,少宫主从来不骗人的,他说有办法,你就放心吧。”逸尘点着头躺下来。凡言退出去:“少夫人,如有什么需要叫我就是。”逸尘顾不上回话,心内想着情势如此危急,南宫琇可有什么办法救杳云脱险,越想越是焦急。
南宫琇匆匆出去,几个闪身就掠过侍卫的视线,冲向灵木阁,进了陈立风的院子。他也不顾从未有其他男子进入灵木阁的说法,飞身上楼,江杳云正临窗刺绣,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是南宫琇。这灵木阁中所见男子只有陈立风和洛霄二人,此时看到南宫琇,不免发愣。况且这毕竟是自己的居所,南宫琇从来都是在楼下就让人通报的,断没有直冲上来的道理。再看他气喘吁吁,神色不正,料想有事,江杳云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发生什么事了?”南宫琇心中着急:“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了,你现在就要离开月袖宫,走得越远越好,以后也千万别让我父亲撞着。”几句之下,江杳云就知事情因由了,二话不说,随着南宫琇就走。南宫琇带她转过宫墙,拣一处没人之所穿过结界出去。
将近入夜,寒风骤来,夕阳西沉,暮色四起。江杳云身上还是在灵木阁中的那件衣服,走时顺手抓的那件斗篷还在手中,并未来得及穿上。南宫琇从怀中取出一块粉色玉珏,抓起江杳云的手,放在她手心里。江杳云看那玉珏,上面并无孔洞,也无丝绦装饰,江杳云有些疑惑:“这是什么?”南宫琇说:“来不及解释了,你揣好它,最好放在贴身之处。”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又无从说起,只说:“自己在外,一切小心,保重!”说着眼角泛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