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放他躺下,慧真问梅灵儿:“成了?”梅灵儿含着笑点点头,口中还在作喘,胸脯起伏,喘息不定。江杳云探了探那人的脉,能探到玉芝草在体内运行的脉象,也就松了口气,点点头。
往后一仰,梅灵儿躺倒在草丛裸地上,抬一只手去触摸天,咯咯笑起来。江杳云并不知所以,疑惑地看看梅灵儿,又看看慧真。慧真笑笑:“她不过是个孩子,调皮得很,这会儿高兴了,就笑起来了。”梅灵儿侧头看过来:“姐姐,你是怕我血气走逆,迷了心智么?”说着又笑了一串。江杳云有些尴尬:“我,我没这么想,只是有点奇怪。”梅灵儿又仰面向天:“我虽然年纪小,但也已经在外面走了好几年了,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这草木山川,谁也不会管我啊!”声音清脆,煞是好听。
江杳云笑了笑,自己从小就在庄重的气氛里长大,没有人会当着别人哭哭笑笑,一切都是礼节性的点到为止,梅灵儿这种洒脱随性的性子自己虽然没有见过,但却似乎也是一种很恣意的人生态度。江杳云心生向往,就又多望了梅灵儿一眼。
支起左腿,梅灵儿把双手垫在头下,一头秀发编了些小辫子,散在草间,虽然躺着并未动,但却甚是轻快活泼。江杳云很是羡慕,可一想到那些自己肩上的事情,却又收了嘴角的微笑。若是无名谷中的老者安然无恙,自己再去一趟拂水院把师祖的事情告诉李师伯,了结此时,就回无名谷去,不再出来。
江杳云心里正盘算着,那人躺在垫子上动了动,梅灵儿一下坐起来,半蹲在他身旁:“阿晨,阿晨,你醒了么?”江杳云上前看看,笑道:“哪有那么快,玉芝草再是灵丹,也要晚上才能解了此毒,要想真正化在体内去了毒性,不得半个月!何况他还有伤。”梅灵儿低头一笑:“是我心急了。”复又躺下。江杳云说:“你们都在这儿,我那边砍了好些草,可是这里露水大,又都是青草,垫着湿漉漉的,用真元烘一烘,也好给他换换。梅灵儿又坐起来:“是我疏忽了,刚扶他的时候就摸到垫子一把都是湿的。”感激看了江杳云一眼:“姐姐真细心!”江杳云笑了笑,慧真直接走过去开始烘草,梅灵儿也过去帮忙。不一时,一堆干草摞了起来,江杳云手指翻飞,很快就编织出一个新的垫子。慧真和梅灵儿把那人扶到新垫子上。
见时候不早,江杳云说去四周找点吃的,晚上天黑前回来。慧真道:“还是我去吧,你懂医术,在这里还能帮灵儿看着他。”江杳云知道是因为自己不能操控真元,慧真才让自己留下的,心内感激,却说不出来,只道了一句:“小心点。”梅灵儿插口说:“翎姐纵横修真界的时候,你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放心吧,能伤翎姐的人还没出世呢!”慧真笑瞪了她一眼:“小鬼头!就你话多!我去了,你们彼此照顾。”梅灵儿点头:“放心吧,有姐姐在,没事。”慧真迈步走开。
江杳云听到那句“小鬼头”,想到小师妹,不由得酸楚,笑笑:“我可保护不了你们,可得靠你了。”梅灵儿刚还双手支在身后,晃着双腿,这时“呼”一下起来,容色凝重:“姐姐,你是不是被击碎了护体真元?”江杳云一愣,旋即点头。
“现在应该是被压下去了,而且有渐好趋向,是怎么回事?”梅灵儿连珠炮一般问。江杳云感觉到面前的两人都不是坏人,但还是不确定二人的身份,毕竟月袖宫在外也颇有树敌,一旦得知南宫琇没有暖玉,后果难料,于是不愿多说:“是一位故人,把他的暖玉给了我。”梅灵儿吃了一惊,继而又点头:“怪不得,护体真元被击碎,人再难活,若得暖玉,确可续命。姐姐好福气!”江杳云默然,梅灵儿觉察,又道:“姐姐不想要这暖玉么?失暖玉之人不会丧命,只是身子弱些,且修为大打折扣而已。活着才可以看这山川百态,修为总能修炼回来,能得两命,的确是救人良法。”江杳云轻轻摇摇头:“修为也罢了,可携他人暖玉,我无事尚可,我若有事,暖玉消逝,暖玉主人也必然枯损。”梅灵儿抱膝道:“这倒是,从此一人两命,俱在于你。”
江杳云低头不言,梅灵儿突然又说:“可是姐姐,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做吧。若没这暖玉,那些事情又谁来做呢?况且赠与你暖玉的人必然希望姐姐好好活下去,你活着,就是他的欣喜,他只想让你活着,你又何必觉得亏欠了别人?”江杳云并没有这么想过,缓缓抬起头来想。梅灵儿又躺下去,眼睛瞟向草垫上躺着的那人:“是这样的!因为我也想让他活着。”江杳云轻轻一笑,暗暗赞同,但仍然不免感觉愧对逸尘。
慧真回来,带了几个果子。江杳云和慧真在一起日久,已经习惯了,而且自己在无名谷的时候也常常只吃果子,并不觉得怎么无味。梅灵儿抓起两个大桃子放到一边,剩下的三个人分着吃了。
梅灵儿吃完,把木碗拿过来,细细剥了桃皮,去了桃核,把果肉放在木碗里捣碎。两个桃子刚刚弄完,那人咳嗽了两声,梅灵儿放下木碗过来坐在他旁边,用袖子擦了擦他头上渗出的汗珠。那人缓缓睁开眼睛,疲惫地四下张望一眼,又合上眼睛,过得片刻,复睁开,喉咙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梅灵儿取过木碗扶起他,他一眼望见慧真与江杳云,嘴角咧了咧,眼睛不再四处张望,定定地看着二人。
慧真和江杳云也都笑笑走过来,梅灵儿一口一口把桃肉都喂他吃下,他转头想要看看梅灵儿,却又难以转身,梅灵儿忙扶他靠在树干上,坐在他身前,笑道:“你醒了?”那人乍一看梅灵儿,还要点头,突然又看到了什么一样,眼中满是喜色,“啊啊”了半响,终于断断续续说出一句:“你还好吧?”梅灵儿又惊又喜:“你认得我?”那人轻轻点点头,梅灵儿满面笑容,忽然满面娇羞,低头去拨弄木碗和那木棒了。那人又闭上眼睛,也不知是昏去了还是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慧真看那人无事了,才问。梅灵儿坐在地上,开始把前事讲说一遍:“我听说拂水院的圣水,就想去看看,可拂水院把守院门甚是森严,而且近年来并未收过弟子,四方与其有接触的人都是熟面孔,且也不常到院,我就算易容,也瞒不过熟人的眼目。六院双山相聚紧密,我打听一番以后,乾山是最容易进入的地方,于是就扮作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很快就进了乾山做了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