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慧木打开门,表情木然,看到刘成辨,脸上才有了笑容:“成辨啊,是来找轻羽的吧?她去前面找方茵玩去了。”刘成辨上前一步,从大氅中拿出那束花:“师娘,徒儿是来看您的!”倪慧木看到花,眼睛发亮,目不转睛:“成辨,你,你是从哪里采的?”刘成辨又上来一步:“师娘,外面冷,别冻坏了这些花。”倪慧木目光还是没有离开那束花:“诶诶,快进来。”向后退着,把刘成辨让进屋,手还护着那束花。
进了门,反手将门关上,刘成辨把花递给倪慧木:“师娘,这花你可喜欢?”倪慧木捧着花,又闻又看,摸又怕坏了,急急去找花瓶,左手还拿着花。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柜子底下找到一个落满灰的花瓶,急切间抽不出来,刘成辨过来帮忙拿出花瓶,细心洗干净又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擦净,灌了些水,趁倪慧木看花不注意,在里面撒了一点暖脉丹的药末,放在桌上。倪慧木小心地把花插进花瓶,又上一眼下一眼端详起来,刘成辨就立在旁边,笑着看着倪慧木,心中暗暗盘算,自己所谋之事有几分谱了。
过了好些时候,天色暗了,屋子里愈发看不清了,倪慧木还没抬起头来,那些花朵,都被她一个一个地细细看过,口中还称赞不已。刘成辨在旁小声提醒:“师母,天暗了,咱们点个灯再赏花如何?”倪慧木才抬起头来看刘成辨,似乎才想起他来,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去点了灯来。”刘成辨早起身,轻轻在倪慧木肩头一按:“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师母呢,徒儿自然办妥。”在屋中转了几圈,屋中的灯就都点亮了。
倪慧木望着他在地上游走的身影。烛影荡漾,刘成辨又坐回到桌前。倪慧木笑道:“这大冬天的,你可是在哪里采到这么多花的?”刘成辨笑道:“这都是托师母的福嘛!师母喜欢,它们就开了。”倪慧木笑了一下:“你这孩子,油嘴滑舌的!不过这么冷的天,你能找到这么些花来给我,也是有心。”刘成辨低头笑道:“本来就该常常给师母送花的,以前都来的,后来接了院里的大小事务,竟然渐渐来得疏了,还望师母勿怪才是。”倪慧木说:“说哪里话来,你忙院里的事情才是正事,花花草草,不过是我们妇道人家喜欢的东西。若论你们修真之人,似乎都不怎么上心,只有我又不修真,也不大懂你们修真界的事情,没什么事情做,才拿来解个闷儿罢了。”刘成辨笑道:“师母喜欢花,才是有心的人,我们不过是忙些俗事罢了。”倪慧木瞟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花。
刘成辨自顾自起身倒了茶,给倪慧木满满斟上一杯,也装作一起看花,指着这花那草问名字问品类,倪慧木虽然也知之不多,但原来毕袖佶日日回来时尚且不会跟自己说这些所谓的“没用话”,现在毕袖佶病了闭关,毕轻羽又从早到晚出去疯得不见人,自己每天从早到晚独守空房,许久也没人跟她谈谈讲讲,这一回还是说她喜欢的花,自然话就多一些,一样一样告诉刘成辨,还扯了不少自己所知道的,哪个结的果子是什么颜色,哪个可以吃,哪个的根可以入药。虽然都是修真界用不到的药,但刘成辨依旧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问上两句夸上几句,赞师母见多识广,说自己孤陋寡闻,一副请教的虚心模样。倪慧木更与他讲些花草之外的东西,刘成辨顺着说些名山大川,倪慧木也听得入耳,两人就这灯下,渐渐凑到一起坐着。
灯烛突然爆了个灯花,倪慧木毫不在意,刘成辨倒是住了口笑道:“不想灯花都爆了,时候不早了。”倪慧木赶紧去拿剪子:“我剪剪就好了。”刘成辨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手去拿剪子,声音很低也很慢:“师母,徒儿来就好了。”右手穿过剪子扣在倪慧木的手上,倪慧木不由得红了脸,低下头去,烛光之前,尤显妩媚。刘成辨只是接过剪子剪那烛芯,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刘成辨一个一个检查烛芯,倪慧木呆呆地跟在后面,在屋中转了一圈。刘成辨放下剪子,倪慧木就要接过去放,刘成辨忙握了剪刃,把剪把递给倪慧木:“师母小心!”倪慧木抬了一下眼帘复又落下,匆匆接过,进内室把剪子放在绣架旁边,又匆匆出来。刘成辨趁她转身,悄悄在她面前的茶盏中弹了一点粉末,那点粉末遇水则化,倪慧木再回来时,见刘成辨站在门口,赶紧说:“站着干什么啊,坐啊,坐!”刘成辨才缓缓走回到桌前坐下。
倪慧木自也坐下,两人却都没说什么。倪慧木有些着急:“刚刚,咱们说到哪里了?”刘成辨想想:“不记得了。”倪慧木叹道:“那灯花怎么就爆了呢!”听到这满怀幽怨的声音,刘成辨暗喜,接口道:“灯花爆,喜事到,大概师父快出关了吧。”倪慧木又一叹:“他出关了好啊。”刘成辨假作不知:“师母似乎有所不乐?这是徒儿的错,不能为师母分忧。师母有什么烦扰,尽可以吩咐徒儿,徒儿必然尽心竭力办好。”倪慧木缓缓说道:“这些事,说也无益,不过是你们都是修真之人,难以理解我了。”刘成辨道:“这是徒儿的不是,师母独居深闺,师父又连年闭关,徒儿不能常伴师母左右,为师母解闷,是徒儿该打,以后徒儿日日都来,师母说可好?”言到后面,声音轻荡,尾音绵长。
似乎沉浸于刘成辨的话语中,倪慧木又有些不敢相信:“你?日日都来?”刘成辨重重点头:“日日都来!”倪慧木似乎刚刚反应过来:“嗐,院里现在你执掌,以前你师父执掌的时候有多忙我自然是知道的,回来话都不说一句,即便开口,也都是院中的事情,你哪有什么时间还绕到我这里来。”刘成辨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说了:“论理不该徒儿说师父的不是,可是师父回来都不与师娘说话,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院里的事情的确不少,可是师娘在屋内待了一日,好容易师父回来了,也该说几句,就如同咱们今日就这着烛光对着桌上新花谈天说地也好。”倪慧木愈发幽怨:“他,哪里有这么个心思啊!懂什么花啊草啊,他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恨不得把这些杂物都扔出去才好!”手抚摸着花瓶,想到若是毕袖佶在,真的会连同花瓶一起扔出去,十分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