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杳云见他双手叉腰,指指点点,一副打架的样子,道:“金豆子是我给的。”洛霄忙往她身前挡了挡,二桩子口中说道:“你是个媳妇,咱酸枣村没和女人动手的规矩,我只和你家汉子说话!”江杳云听得他这口粗鲁的话,面上发红,口里发涩,说不出话来,低下头去,心里着急却不知如何脱身。以前去集市的时候,山下的百姓都认得自己几个蒲泽院的弟子,从没为难过,这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场面。但不知为何,江杳云心中却有一股特别的甜蜜涌上来,偷眼看了看洛霄,他毫不在乎,突然自己也踏实很多,大着胆子抬头看着二桩子。
洛霄笑笑:“你找我说话?”二桩子哼声道:“找你说话!你不是这三个村儿的人吧?!你凭什么欺负咱!”洛霄微微一笑:“并没欺负这位大哥,只是……”洛霄刚要说“这位姑娘”,想到面前的人说话时把自己和江杳云当作夫妻,心中激荡,一时走了神儿,口中停了下来,直待二桩子“哼”了一声,拿拳头拍了拍自己胸膛,才反应过来,怔了怔又说:“只是这金豆子的确可以买东西,我们实在不知这里不认的,还请多多见谅。”洛霄素来玩世不恭,话语中都带着几分轻佻,此时却压了压口气,一本正经说完这番话。
老枣哥想了想,颤颤巍巍地说:“咱都没出去过,外面莫不是不用铜钱的?”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二桩子身上,显然此人是村中见过世面的了,都等着他拿主意。
二桩子想了半天,频频瞥着洛霄和江杳云,从江杳云手里就要拿一个金豆子,却又缩了手,对着洛霄比比划划,洛霄看了半天才明白,和江杳云对视一笑,从她手里拿了一颗递给二桩子。
二桩子举着金豆子向太阳看了看,又弹了弹,最后用牙咬了咬,才说:“我去香庙的时候,见过一个人用纸换走了一袋米,人家管那叫什么铜票,既然纸都能换米,这玩意儿也行吧!”把金豆子扔回给洛霄,“可咱这儿不认!你要买梳子,就拿铜板来,你媳妇子很想要的话,让老枣哥给你一个也成,这钱我给了。”从腰里拽过和老枣哥腰上差不多的口袋,从中掏出一把铜钱,就要数钱。
江杳云急忙拦住:“这位大哥,既然这里不认就算了,我们也是路过,随便逛逛,不急等着用的。”洛霄按住二桩子的手:“罢了,我们就走了。”向着四周团团一揖:“打扰各位了,告辞。”和江杳云联袂而行,江杳云轻轻撑开一层真气在身周,周围的人都纷纷向两旁闪去,两人很快穿越了人群,把集市远远甩在后面。洛霄还听到那二桩子说的:“我给人家媳妇子买东西,确实没理!大家散了吧!”
经此一闹,洛霄心中激荡不小,他从小在桃梨谷长大,出谷以来也不过御风游戏人间,从来没如今天一般挤过集市,更没和一群乡下粗人打过交道。以前他也偶尔遇到田间耕作的人们,面上身上的颜色与今天见到的这群人相似,田间地头光着身子赤着脚,自己往往都因为对方不是修真之人根本没注意。今日赶集,先是看他们兴奋的样子,自己和江杳云也受到了感染,后来的这番相闹,本以为要强行御风离开才得解,却不想这般气势汹汹的二桩子虽然没见过金豆子,却很讲道理,更不用说后来要掏钱给他们买梳子的淳朴了,都是出乎意料之外。
洛霄突然想到儿时读书,书中言“仗义每出屠狗辈”,当时不过是读读,今日在这远离喧嚣的村落里,也得遇到这些人,洛霄十分感慨。无怪师父常常教导自己,当以天下为己任,这些憨厚的村民,都只是想过安生日子,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就能安安分分过下去,一旦有事,定是生灵涂炭,想到刚才遇到的这些人都横死荒野,洛霄心中打了个突。修真之人,修真不是为了争权夺势,而是守护天下。
最让洛霄有所感的却是老枣哥的话,他在田里劳作休息的时候修几把梳子,拿过来卖,换得妻子在这集市中买各样东西,以此为幸事,这等平凡的恩爱突然让洛霄有落在这个村子里与江杳云安度此生的念头。洛霄抬眼去看江杳云,江杳云也正看着洛霄,不知她在想什么,洛霄目光移过来,江杳云没来由地红了脸,侧过面庞去了。洛霄突然便想到刚才那些人都认为自己二人是夫妻,那个叫二柱子的人直呼江杳云为自己的“媳妇子”,心头一热,赶上一步,握着江杳云的手,只觉她的手湿浸浸的,抖了一下。
后面连声呼唤“等等!你俩等等!”洛霄听得,回头一看,正是那二桩子带着老枣哥和他身后的几个人赶过来,二桩子跑得甚急,后面老枣哥和几个汉子都被落下了一段,洛霄和江杳云转回来迎上去,见二桩子赶得汗流到脖子里,黑得发红的面庞沾了汗水,迎着阳光亮亮的。
二桩子赶到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口中说了几句,口齿含糊得紧,洛霄赶紧扶住他:“别着急,慢慢说。”二桩子喘了几大口气,才说清楚,酸枣村的村民们都觉得他俩远道而来,定然没有落脚的地方,这方圆十里只有这一处有三个村子,又赶上饭时,大家怕洛霄和江杳云没处落脚没得饭吃,故此赶上来挽留二人。
江杳云心中感动,洛霄察其心情,便说:“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咱们就和他们一起去村里歇脚吧。”江杳云低声说:“听你的。”二桩子一听二人应了,大嘴一咧就笑起来,带着洛霄和江杳云回到集市上:“你们先逛逛,我们要日落的时候才回去。”点手叫来身后一个壮小伙子:“把带的干粮给他们分点,晚上咱们村一起吃赶集饭!”那小伙子连连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不多时候拿了一堆干粮回来,递给洛霄和江杳云。洛霄接来一看,并不认得,江杳云在洛霄手中看了一眼,便知道是用黄米熬的大饼,吃了不容易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