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没说起这个人,吴敏目光望向远方,“四哥儿天资聪慧,从小就在修真一道崭露头角,还时常读书,可谓博古通今。他平素方巾儒服,手中虽不拿折扇,却也是个文弱公子模样,人又谦和有礼,从不与人争执,若不熟识的人,都以为他是山下书院的读书儿郎。就是这副不温不火的性子,二十出头,他就尽得师父真传,可谓名满修真界。师父颇为自得,欣慰后继有人。”
吴敏的目光柔和起来,仿佛在回忆那个时候,“四哥儿颇有天赋,又肯努力,修为极高,早就超过了我们。但他从不恃才傲物,对我们这些不如他的师兄从来都是恭恭敬敬。他入门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我们都较他打了不少年纪,明明是个少年了,时而还跑到我们跟前撒娇耍赖。”吴敏说到这里,脸上浮上一层笑意。很明显,这个小师弟没少同他撒娇耍赖,同他的师兄弟关系也很是亲密。
“那时候还有小师妹于秋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二人自幼青梅竹马,日日在一起玩耍,我们都当他俩是一对,师父也常常拿他俩说笑,只是不当着两人的面罢了,毕竟二人还小,面皮都薄,我们也从不在他们面前开这个玩笑。说来惭愧,我这个做师兄的修为不仅比不过师弟,也比不过这个师妹,不过我们都当这是个好事。”吴敏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显然那时的师兄弟相合是难得的美好回忆。
“可是突然有一天,四哥儿消失不见了,大家追踪足迹,也一无所获,大家判断可能从某处溜走逃下山去了。他留了一封信在书房,上面只写着一句话,‘下山走走’。师父震怒,因为之前四哥儿得到一个朋友的消息,就要下山去,可是师父想让他继承师门,近日商讨传承大礼,不准他下山,当时他也没再争执,后来竟然却一声不响留书下山。跟着于师妹禀告了师父,也跟下山去找。”
说到此处,吴敏停了下来,想什么出神。江杳云道:“恐怕并不是自己下山的吧?那封信,也不见得是亲笔所写。”吴敏惊讶地看了看江杳云,却并没说出心中的惊异:“的确不是四哥儿自己下山去的,但那封信却是他自己写的,是他的笔迹。”
见江杳云沉吟不语,吴敏便又说下去:“四哥儿再回来时,是一年半以后的事情了。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着红衣,鬓发乌黑,美貌异常,神色倨傲,却也对师父和我们师兄弟很尽礼。”洛霄虽未动声色,但眼睛却向吴敏瞟了一下,显然很是在意。吴敏叹了口气:“四哥儿回来,师父表面上很生气,叫着要责罚他,但心里还是高兴的,我们师兄弟求个情,师父也就罢了,只是板起脸来以门规训斥了一顿,罚他跪在山门前背诵门规。”
说到这里,吴敏笑了笑。祝元嚷嚷起来:“四哥儿那小子旧时很得师父和大家的宠。想当年我和师兄就只是没赶上上山卖糖果的小贩,偷溜到半山腰去赶着买糖果,回来就被师父狠狠打了一顿,禁足了三个月。他不告而别,下山一年多,那么大的事,不过斥责一顿,竟然只是罚跪背山规而已。”杨霞笑道:“祝师叔,那后来您和师父有没有买到糖果啊?”祝元拍了一把大腿:“嗨,买到什么啊!到了半山腰我俩都不敢再往山下去了,都远远看到那小贩就在山脚处,愣是就那么空着手回去了。就这,我还被打得三天没起来床!”
提起四哥儿夕亚,祝元放松了许多,年轻时候的小事也都顺口说了出来,浑不在意,惹得翔风院这些从不知道师父年轻时候模样的弟子一个个在下面偷偷笑着。
知道祝元不过是提到四哥儿心中高兴口无遮拦,吴敏却还是板起脸:“师弟!门规第八条就是不许私自下山,严重者可暂停修炼三年,甚至再也不能修真,咱们还只是被打了一顿又禁足而已,算不得什么,怎能心生怨念。”祝元见师兄一本正经地教训,赶紧坐直了,敛起笑容:“师兄教训得是,师弟不敢有怨念。”吴敏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些,又笑道:“也没多大的事情,只是突然想起师父,心里难过。”祝元的眼圈儿登时红了,继而“哈哈”一笑:“师父常教导咱们,修真之人,当以天下为重,万物万事,终归尘土,人死即归本真。”吴敏抹了把眼睛:“师弟说的是,是我执着了。”
江杳云知道洛霄定然很想知道夕亚和林狐的事情,可他们一说起卫望,江杳云也从心里酸楚,悲从中来,垂头不语。洛霄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目光却在吴敏身上。
吴敏继续说:“那女子就一直陪在四哥儿身边,除了给四哥儿做饭送饭,寸步不离,连晚上二人都依偎在山门处。后来,四哥儿被罚期满,面见师父,说要与那女子结为连理,起初师父就有些生气,问明了女子师门以后,顿时大怒,将两人赶了出来。就是那时,我们才知道那女子名叫林狐,是天雪宫一脉。我们师兄弟去看望师父,师父发狠说谁敢求情,直接赶下山去。我在山上那么多年,从未见过师父发那么大的火儿,是以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有些奇怪地皱皱眉,吴敏又说:“过了些日子,师父的火气下来了,虽然谁也不敢劝,但也都旁敲侧击说些往日里四哥儿的好处,师父也不打断。说心里话,我们虽然都偏向于师妹,可那林姑娘的确光彩照人,而且四哥儿很是钟情于她,我们又对天雪宫的概念十分模糊,是以大家私底下议论的时候,也只是替于师妹感到惋惜,并不反对四哥儿与林姑娘在一起。说起来,也许是我们当时年纪太轻,而林姑娘的确甚是出众,而且,将四哥儿与师妹配在一起,也不过是我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第一次听到严肃的师父讲起私情和女子,杨霞“噗嗤”笑出声来:“师父,那时候你们是不是也都觉得这位林姑娘比于师姑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