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叹息时,外面有弟子来禀告:“施师兄,毕伯回来了。”施庆同赶紧站起来,向众人施礼道:“师伯师叔,毕伯回来了,小侄要过去看一下,失陪一会儿。”祝元问:“毕意去哪里了?”施庆同说:“毕伯去年告假回老家去了,说是家乡虽然没了亲人,但山水尚亲,回去看看。”吴敏笑道:“还是那通老脾气。”李德季向施庆同说:“毕意又不是外人,让他过这里来就是。”施庆同应下,请那弟子带了毕意过来,自己站在门口相迎。
毕意刚一进院子就跪倒地上,大哭起来,膝行而前。施庆同料想是他已知毕袖佶已死,伤感难抑,趋前几步扶起他来,搀扶他进屋来,也跟着落泪。
几位院主也都站了起来,说了些安慰的话,一时之间,悲伤满怀。门还开着,外面的风吹进来,几人都感到清秋寒凉。
毕意年轻的时候就跟着毕袖佶,与这几位院主也几乎都相识于几十年前。想年少时节,都聚在一起,毕意几乎寸步不离毕袖佶,毕袖佶说什么,毕意从来都只去做,从不拂其意,大家都开玩笑说他像影子一样跟着毕袖佶,又忠心为他,只是资质较差,年纪又大了,不适合修真,虽然是毕袖佶的家奴,但大家也没有低看的心思,都拿他也当可亲的兄长一般看待,他也的确照顾大家起居,周全得很。此时毕袖佶已去,毕意伤心痛哭,众人愈发觉悲凉难耐。
施庆同最先收泪:“毕伯,您和师父的情谊深厚,但逝者已去,您还要节哀才是。”毕意哭得难以抬头,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知道毕意心里是过去不这道坎的,只是大家说什么,他从不反驳而已,是以才点头的。李德季在旁说道:“阿意哥,庆同做了蒲泽院之主,毕,毕师弟也算后继有人了,你莫要太过伤怀。”毕意闻听,强抬起头来,见施庆同就在眼前,立时跪在地上:“见过院主。”施庆同不想他能跪下,忙扶他起来:“毕伯怎如此大礼,庆同年轻,承受不起。”毕意哽咽着道:“院主,您万不可如此说,既然做了院主,就要有院主的威严,老奴该行礼的!只是老奴,老奴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院主答应!”说着,毕意的眼中又流下泪来。
也不知道毕意会提什么请求,但他在蒲泽院二十年,从未提过什么要求,施庆同忙说:“毕伯,您有什么就说,不必客气。”毕意握着施庆同的手:“院主,蒲泽院遭逢大难,您又刚刚做上院主,老奴本该留下帮忙才是,可是老奴从来跟着毕院主,又没有修为,年纪也大了,现在毕院主和夫人都故去了,老奴,老奴想在他们墓前结庐守墓,请院主成全!”听到一半,施庆同便知其意,自然没有不准的理,但看毕意如此年纪,还执意守着毕袖佶,难免难过。
李德季见施庆同别过头去,不免上前帮忙说:“阿意哥,毕袖佶的尸体在后殿停放,还没有定葬在何处。”后面的话李德季不好说出来,毕袖佶戕害同门,其罪非小,按照门规,已经不能葬在六院双山了,就算人已死,大家顾念往日情分寻址安葬,也不能祭奠。正犹豫怎么说,毕意先开口:“毕院主的事情,乐姑娘在外面都讲给我听了,我想带他回老家去,我也就在那边不出来了。”
施庆同心中一阵酸楚,向李德季等人说:“众位师伯师叔,既然毕伯选好了地方,有了打算,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毕伯的家乡小侄去过,风景秀美,想来师父与师娘在那里应该能安心了。”
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虽然主随仆归乡是有些奇怪,可到底比仍在荒山野岭更是一条出路。李德季点点头:“就这么办吧。”毕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中道谢,眼里流泪。
论毕袖佶和倪慧木的所为,不宜在蒲泽院多耽时候,过了三天,施庆同挑选了几位年纪较长为人沉稳的蒲泽院弟子,随着毕意一同扶棺回乡去了。施庆同带领其余弟子送到山脚下五里方归,自然免不了洒泪。施庆同说了许多照顾的话,与毕意和几个弟子相别。吴敏把洛霄嘱托的事情告知其他人,李德季亲自执笔,画出沈夜的画像,各院分派弟子出去找寻。
至于施庆同做了院主一事,对于蒲泽院的弟子是心之所向,可以说众望所归。蒲泽院在院的弟子大多年少,很多还未开始修真,不少都是刘成辨掌院的时候为了寻人干活而从附近村落里拉来的少年,在院中都是做些洒扫的粗活,或是随刘成辨下山发横,刘成辨一死,他们都惶惶不可终日,每日里没精打采。施庆同之前也收了几个弟子,也都是毕袖佶或是刘成辨硬塞过来的,名分上是自己的弟子,可自己连句话都很难说得上,都被毕袖佶和刘成辨四处分派了,与自己并不亲近,和其他拉来的弟子没什么区别。
蒲泽院日渐寥落,院内松散,人心不齐,施庆同都看在眼里,此时自己接手,又不能把这些弟子都赶回去,只好劝回了一些实在资质平庸的人,有些家里困难,只图在院里求口饭吃的人,施庆同也都留下了,只整理院内弟子人员一事,就忙乱了好些时候。
一一把人众安顿下来,施庆同与乐栖心细细盘算,院内连刚开始学习吐纳的弟子都算上,有修为的连五分之一都占不上,其余人等都是普通人,还有好些因为家中吃食不足,从小身体就差,十四五岁了还只有十岁孩童的模样,面黄肌瘦,也只在蒲泽院这些日子才略好些,而且也没什么天赋,就算是调理身子也要三年五载,想要让他们修真,可谓难于登天,事倍功半。
乐栖心一边捣药一边抱怨:“这些个弟子,资质不好修为不足也就罢了,药也不好好学,这根本就是懒了!你看,”她把手中的药罐药杵一扬,“捣药这种活儿,还得我来干!”施庆同苦笑道:“这些弟子本来就不是正经招来的入门弟子,你也不能要求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