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打开,里面淡淡的米香扑鼻,他拣了两块,三口两口吃个精光,含混不清地说,“好吃!好吃!”
我看着他想孩子一样的面庞,偷眼看见他膝头的尘土,和半弯着无法伸直的双腿,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趁他不备,偷偷弹了下眼泪。想起怀中那个纸包,赶紧取了出来,“还有这个。”
他接过纸包,正在嚼着的东西的嘴突然停了,急切地打开,里面层层叠叠,包着的,是两只鸡腿。
那是两只油乎乎的鸡腿,似乎用什么卤过,香味扑鼻,比我的糯米糕味道重得多。
他捧着油纸包,略一动腿,却呻吟一声,眼泪噼噼啪啪落了下来,我慌了,“可疼得紧?”
“没……来,咱们吃鸡腿。”他揽过我,我们并排坐在青石板上,他抓了一只鸡腿给我,“尝尝。”
鸡腿的味道确实很好,我少有吃到这么入味的鸡腿。但我吃得心不在焉,每咬一口,都要看他几眼,我揣摩不透他的心意,但我知道,他的泪,肯定不是疼的。
一只鸡腿啃完,我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握着手里的骨头,我想起老人说的鬼骨,一激灵,险些把骨头远远扔掉。
夕亚的眼泪早抹去了眼泪,笑着问我,“好吃么?”
我哑然无语,他把另一只也递过来,我摇头不要,他塞在我手里,“拿着,我吃过很多次了,你从没吃过。听话。”
他满脸的欢快笑意,是发自内心的,我看得出来。他说的话,我从不辩驳。我放下心,慢慢咀嚼起鸡腿。那是用多种调料卤制的鸡腿,有着杂合的味道,诸般调料混合在一起熬煮,已经分不出都是什么东西,却都浸入肉里,让肉混合出调料的香味。不像我的糯米糕,只有一种味道,散发的,也是一种淡淡的清香,那只来自于糯米。
期待地看我吃完,他细心地为我擦去油乎乎的双手。我感到口舌里油腻腻的,抓起一块糯米糕塞在嘴里,登时口舌清香。
“鸡腿和糯米糕一起吃,是个好主意。”
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山门处,我正要喊他,却见夕亚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头,口中说的是,“师父”。
“师父?”
烟雾笼罩的紫霄山彻底隐没在黑暗之中,观众殿里点起了灯笼,朦朦胧胧的红色,是我喜欢的张扬,却是我触碰不到的光亮。
“门规背得差不多了,从今天起,回你的房里去,不用再来了。”
老人走出去好远,夕亚的头,还磕在地上,那句“多谢师父”同样在山间回荡,淹没了老人意味深长地对我说的“记得枣泥糕”。
半坐在地上的我,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学着夕亚的样子,恭敬地磕了头,跟他一起说,“多谢师父”。
以后的日子里,我都像那天一样,重复他的动作,却越来越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