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动作快点!这些东西都是大小姐日后要用的,可当心,别弄坏了。”
“这宅子不错,那边还有个小竹林,大小姐以后弹琴不愁找不到地方啦。”
“大夫还没来?令初少爷已经在东院的床上等老半天了,再派个人去催催。”
……
……
月色幽幽,薄雾轻烟,阿罗的声音在外面不断响起,下人们脚步匆匆,来回穿梭,点头哈腰地听从着她的差遣,整个院子热闹一片。
浅也披头散发,转身,正欲熄灯休憩,忽听阿罗的声音来到自己屋外,“咦,好香啊……这一片种的是什么花?”
“是茶花,各种各样的都有。如今还没到开花的时候,香气算不得多浓郁,等到了开花的时节,人在屋子里都能闻到呢~”
“这里只有两间屋子?”
“是的,阿罗姑娘。远处那个——您瞧见了没,就是那一间——被苏轮少爷改造成了小书房。少爷平日里会客都在大书房,单独处理公务的时候,一般都喜欢在小书房里。”
“……唔,喜欢待在小书房啊。”阿罗喃喃自语,忽而笑问,“那这个呢?”
手中所指,赫然是浅也所住的屋子。
“呃,这个……这个嘛……”
“这屋子不错,门面朝南,又靠近小竹林,采光好,名字寓意也好,正适合大小姐居住。嗯,决定了,就是这里!你们几个,把大小姐的箱子抬到这个屋吧。”
——这里?
——这个屋?
浅也熄灯的动作不由一顿,狐疑地看向门外:阿罗看中了自己住的地方?
“阿罗姑娘……”门外的下人吞吞吐吐,似乎在低声解释些什么。
“哼,我当怎么回事,原是这样。”很快,她听到阿罗一阵冷笑,“你们听着,岸芷小姐是周家正经的大小姐,好不容易来京都散一回心,却连个像样的住的地方都没有?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苏轮少爷不说,你们就不上心?还有没有规矩了?话已至此,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里面的人搬出来!这里向阳,环境好,位置佳,周围环绕茶花,本就该我们岸芷小姐来住。”
语调尖锐,颇有些理所当然的意思。
听到这里,浅也直接被气笑,索性去开门。好个阿罗,才来第一晚,屁股都没坐热,就跟自己干上了?
她手刚碰到门框,就听外面阳一懒洋洋道:“半夜三更的,吵死人了。喂,这位姐姐,不是说赶了很多天的路么,你不累?你不累你们家苏轮少爷还累呢,连在书房看个书都不安生!”
阳一的话让外面冷场了三秒。
再说话时,阿罗的语气明显带了一丝客气,“不是的,阳一小哥,阿罗不是这个意思……阿罗是想着、想着大小姐她身娇肉贵,唯有这个屋子才……”
“算了,阿罗。”
一道女音突然插入,轻轻脆脆,温温和和,浅也听出那是周岸芷的声音,“我没关系,住哪里都可以的。”
“可是大小姐……”
“其实——西厢房也不错,宽敞亮堂,还点了檀香,对不对?好啦阿罗,我就住西厢,天晚了,咱们还是不要杵在这里,打扰诸位了。”
“……是。”周岸芷金口玉言,阿罗的声音有些不甘不愿。
众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浅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了想,终究是打开了门。门外,月色如洗,阳一那张笑嘻嘻的脸绽放在她面前,好似已等候自己多时,“我就说嘛,你铁定没睡。”
“你们声音这么大,我当然睡不了。”
“刚刚那个叫阿罗的,似乎跟你不太对付?”阳一满脸好奇,“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么?”
小鬼,眼睛倒尖。
她撇撇嘴,没说话。
“……因为男人?”阳一转了转眼睛,斜梯着她,一副过来人的老练模样。女人和女人之间,除了这个原因,很难有别的可能了,不是么?
“……”恭喜咱们的花魁之子,你答对了。
“不过你也别太在意,苏轮早就安排好了,她们住西厢,周令初住东厢,虽是同一屋檐下,以后,断不会让她们打扰到你的。”说到这里,阳一眨眨眼,“也就是说,你们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苏轮他……都安排好了?”
“那当然。周氏兄妹只是暂时在京都养伤散心罢了,这府邸可是姓苏,不姓周。”
还真像他的作风。
她瞪着阳一,默默在心里感慨:这就是有一个心智过人的男人的好处了罢……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完全防患于未然,将自己包裹在他的羽翼之下。
但,“女人”这个生物,从来就没让男人摸清底细过。
苏轮算出了浅也这一层,却偏偏忘了他自己这一层。
诚然,自那晚后,浅也再也没跟周岸芷、阿罗她们碰过面,可苏轮那边的消息,却源源不断自阳一嘴里传来——
“你这几日没见到苏轮吧?我告诉你,他忙啊!忙的通宵达旦,忙的废寝忘食。白天忙着出去应付铁怀英的差事,晚上回来,还得应付府里层出不穷的偶遇!一会儿,是那个阿罗带着她家小姐采摘露水,一会儿,是那个阿罗带着她家小姐席地晒书,再晚一会儿,两个人竟然在小书房外踢起了毽子!虽说小书房外的场地确实宽敞,可是夜半三更啊,黑灯瞎火的她们踢什么毽子?白天踢不行么?!非得挑晚上,毽子往天上一飞就再也找不到了!接着,一群女人大半夜的又四处找起了毽子……”
浅也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阳一见她这样,匪夷所思道,“你还傻笑?这阿罗和她家小姐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出来了,苏轮也好几日没来找你了,大敌当前,你就不担心?”
“不担心,不担心。”她挥了挥手,往嘴里塞了一片橘子。心里无比清楚,若真有意,苏轮之前也不会拒绝和周岸芷的婚事了。
“你倒是沉得住气。”阳一挑挑眉,神情颇有些意外,看着她,伸手来抢她的橘子,“不过每次偶遇,都是阿罗一个人热情四溢,给她家小姐制造机会,反观周岸芷,倒是矜持收敛的多——这对主仆,我瞧着,更像是阿罗自作主张,而周岸芷,只是在配合阿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