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纳。
她不算很了解古代社会,但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俗话说,娶妻纳妾,他既然对她说纳,那么,“你要娶谁?”
对面的苏轮沉默了。
好久好久,都没有回答。
她追问,“杭敏之?”
他依旧什么话也没说。
——看来,真是杭敏之了。
她怒极反笑,一字一顿道,“苏轮,之前我虽未言明,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我知道,你早就领略了我的意思。我要的是唯一,是专心,是你身边堂堂正正的那个位置,而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纳!纳是什么,娶又是什么,你在哄小孩?你若喜欢杭敏之,不用操心我,我自己就会消失,消失的痛痛快快,干干净净,不稀罕你这施舍般给予的妾氏之位!”
“你冷静点,夏兰花。”他上前,想捉住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二人肌肤相碰,只感觉到他的手冰凉刺骨,比数九寒天的大理石柱子还冷,“我从未对你说过假话,也从未爱上过杭敏之。如今京都局势诡谲,我与她只是各取所需……原本,我并不想将你牵扯到这些事里面,你自做你的散鹤闲人,无聊了就去外面逛一逛,孤单了就找周岸芷玩一玩,朝堂是朝堂的风云,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你只消享受风花雪月就好,别的一概有……”
“只需享受风花雪月?”她打断他,咬牙道,“所以,杭敏之是你朝堂选择的搭档?”
“是。”他低低道,承认的很是干脆,“杭敏之性格沉稳大气,主持中馈不在话下,而你性情活泼,佻达叛逆……”
“只适合当小妾,陪你风花雪月,然后被你锁在牢笼里,等着你苏公子偶尔回来的宠幸?”她讽刺接道,想起前几日海棠花旁他那些放浪形骸的举动,心里豁然开朗——
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存着这种心思了。
“你想娥皇女英全收?想政途爱情两全?”她盯着他,指甲狠狠掐入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不可能,苏轮,世上没这么好的事,我告诉你,永远也不可能。你选择杭敏之,我们就一刀两断。”
“夏兰花……”
“说过了,我不叫夏兰花!”不叫不叫不叫这个名字!她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朝远处跑去。
——她叫夏浅也,是来自现代的灵魂夏浅也,是从小就受一夫一妻观念长大的夏浅也,而不是什么狗屁的夏兰花!
——是,她的性格的确不算稳重,不够端庄,可到了他眼里,这些,竟全变成了她适合当小妾的绝佳借口?
——哈,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有么?有么?
她当真笑出声来。只是笑着笑着,眼前的景物就模糊了,湿润了,朦胧胧的,只能看到一片氤氲之气。
那人依旧紧紧跟在她后面,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一盏茶,一刻钟,一个时辰……月色皎皎,古街深深,他就这么无声无息而又强硬地跟着,仿佛要随她一起走到海角天涯,沧海桑田。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沧海桑田么?
我要回家。
她脚步未停,神情茫然,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似乎只要回家了,这些痛和恨就不会再有,而这些让她难过的人和事,也不会发生。
对,回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最好的办法,回家,她要回家,什么见鬼的穿越,什么见鬼的苏轮,她不要了,通通不要了,让他们都去见鬼吧……可当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嬉笑,她抬头,看到周岸芷和阿罗主仆两人正提着宫灯走出大门的时候,不由一怔。
“咦,你……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周岸芷看到她和她身后的苏轮,诧异问道。而一旁,阿罗也默默注视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这里……
她缓缓看向周岸芷,以及周岸芷身后那座熟悉的古宅院落——不知不觉,她竟又走回到了这里?苏轮的府邸?
天下之大,竟没有她夏浅也可以容身的地方?
她决然改变方向,朝反方向走去。
“拦住她!”
身后的苏轮突然下令,只见黑影一闪,下一秒,她的脖子就一痛,瞬间失去了知觉。闭上眼睛的刹那,她感觉自己倒入了一个怀抱,一个熟悉的怀抱。
这个怀抱,有着好闻的男子气息,有着成竹在胸的丘壑,有着宽广温柔的胸膛,却,再也不是能带给她安全感的那个。
物是人非,原来这就是物是人非。
晚风起,对面的周岸芷和阿罗看的目瞪口呆。
斗转星移,无边黑夜终会被白日取代,花园里,下人们风风火火穿梭回廊,转角处,两只黄雀叽叽喳喳,不时低头觅食。
阳一来找浅也的时候,她正趴在窗台上出神。
已至夏天,窗外茶花花期也过,没了往日的娇艳欲滴,只剩下一片绿意葱茏,很是萧条枯败。听到动静,她回头看了一眼,只在阳一脸上停顿了几秒,然后,就又转过了头。
阳一嘻嘻笑道,“趴在那里不热么?今天日头可毒,瞧,一大早的我可是出了好几身汗。”见浅也没反应,他也不急,自顾自走到她身侧,“喂,府里刚从地窖里拿出了几十块冰,我看你这房间也热,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送几块来?”
“随便你。”她终于开口,默默起身,坐到了屋内的椅子上。
阳一也跟过来,“其实,这冰块也降不了多少温,要我说,你不如去郊外的避暑山庄玩玩,那里四季如春,景色也好,绝对让你喜欢。”
她慢慢转过头,平静道,“这是他的意思?”让她避起来,好迎接杭敏之入府?
“什么?”阳一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不不不,是我的意思,你们俩不是在闹矛盾么,这两日你不是不想见他么,索性就离远一些,咱们在那避暑山庄住他个三五月,等气消了,再回来。”
“你以为我在生气?”她斜阳一,面无表情,“气过了,就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了?然后,就欢欢喜喜做他的妾了?阳一,你们未免太高看了自己,也低看了我。”
阳一脸上的笑容一僵,“夏兰花,你就不能稍微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