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没说话。
就这么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一行人终于来到许菲所在的桃花源。
又是一年春来到,桃花源里的桃花开的璀璨夺目,许菲一袭蓝衣站在花从中,远远看去仿佛天宫仙子。
已经三年了。
注视着许菲的背影,文雅叹息。自从在婚礼上跟她摊牌,这还是两人的首次见面。她们曾是最亲密的朋友,曾同仇敌忾、无所不谈,是什么,让两人变成了如今这个关系?
她依然把许菲当朋友。婚礼之后,许菲连写十七封信给她,向她道歉,希望她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在第十八封信的时候,她给许菲回信,说自己不介意了,她们以后还是朋友。
然后呢?
她们好像真的没事了,轻飘飘揭过这一页,继续做着彼此最重要的朋友。可是,她知道,自己心里还是有一根刺。这刺很深,很细,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刺她一下,让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许菲。
所以在许菲第一年写信求她回来的时候,她拒绝了。
第二年,许菲不死心,又求她回来,她依旧将那信搁置到了一边。
第三年,许菲好像终于想通了,不再提让她回来的事,信中只剩下了风花雪月,柴米油盐。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在外面漂泊了三年,头两年过的浑浑噩噩,仿佛有人拿鞭子在后面追,在没有人追的第三年,她突然看到了天地间的浩瀚,站在大川大水面前,她第一次清楚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渺小,只是这无穷宇宙中的小小一粟,之前那些束缚她的东西是那么苍白,那么肤浅,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活的很潇洒。
于是,忽然就放下了。
放下了骆鹰,放下了许菲,放下了让她难过的一切——因为放下了,所以她现在回来了,也希望许菲,她的朋友,能够放下。
“文雅!”许菲先叫出声,最后的尾音与当年殊无二致。
文雅一笑,“许菲,别来无恙?”
“当然好。你呢,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许菲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生怕她下一刻就飞走。
“我怎么样,这三年变胖了还是变瘦了?”
许菲道,“还是跟原来一样呀,文美人。你看看我,明显变老了,肤色也不如你白皙了。”
“你现在是山庄女主人,管着成千上万的奴仆,岂是我这种人可比的。”
“位置太高,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许菲苦笑,“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你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
“恩。只要你不赶我,我就不走了。”
“瞧你说的,我怎么可能赶你。”许菲带着她坐下,“这是今天早上才泡的桃花茶,我还让人加了一点蜂蜜,可好吃了,你尝尝?”
她尝了一口,赞美道,“很好吃。”
许菲笑起来,“你呀,还是这个口味。”
“我现在什么都无所谓。”她打量一眼四周的桃花,主动问起,“这里,就是骆鹰给你专门挪过来的?”
“是啊,说到这事,我要跟你再次……”
她打断道,“许菲,看到你现在这么幸福,我很开心。我今日来,就是想跟你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已经过了三年,我早就对骆鹰没有任何感觉了,总是拘泥于往昔,不如珍惜当下,我们都该变得成熟起来,何况……”
“你真的过去了?”许菲突然问。
文雅一愣,接着,点点头。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过去,你不知道,今日我特意把你请到这桃花源,就是想跟你当面道歉和补偿的么。”
文雅道,“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得了吧。”许菲突然站了起来,厉声道,“总是一副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的模样,这世上就你最无暇,就你最无私,坏的是我,对不起你的也是我,到头来,我还要你来救赎?”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站起来,一个踉跄,竟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头好晕。
她不敢相信地看向许菲。
许菲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文雅,你就是一个虚伪至极的女人!你真把我当朋友,就不该在我成亲的那一天告诉我真相,让我膈应!你真把我当朋友,就不该在我写信祈求你的原谅时,回信说你不介意了——你不介意,为什么迟迟不回来?!我求了你两年,告诉你我在山庄过的有多痛苦,让你回来帮我,你却不闻不问,继续在外面逍遥快活!”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她努力从地上撑起身子。
“三年不见,你依旧如以前一样美丽,我却变老了,不复昔日容貌,你很得意吧,我抢你的男人,却被这些琐事拖累成了一个老太婆!”
“……”她只剩下了摇头的力气,全身上下火烧一般的难受。
“还说都过去了,你放下了,你骗鬼!”许菲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你要真放下了,不再喜欢骆鹰,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成亲,还是独身?你还在想着他,对不对?!”
许菲拿起桌上的桃花茶,全部倒到她身上,“没事,文雅,你别生气,我成全你,补偿你。我受到了报应,三年来生不出孩子,山庄里那些老东西天天在背后骂我,还有不知死的让骆鹰休妻,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哈,文雅,我们是朋友,一辈子的朋友,我生不出来,你也不好受吧,不如,不如你来帮我生?我想,你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愿帮吧……”
后面的话她已听不到,眼前最后一个景象,是许菲扭曲的笑容,接着,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一个床上,而旁边,还睡着三年未见的骆鹰。
发生了什么——
许菲她,许菲她——
她捂住自己的嘴,从床上起身,下一刻,就见骆鹰翻身,长手长脚地勾住她。
“醒了?”
三年不见,男人的样子愈发英俊挺拔,眉眼中却也多了一丝她看不明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明明已经走出来了。
她尖叫着挣脱男人的怀抱,捡起衣服,跑向屋外,却被男人一把拽住脚踝,拖到床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厮打着男人,近乎崩溃地哭出来。
窗外,落日西沉,大雁南飞,桃花源的桃花开的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许菲,我们会做一辈子的朋友,对么?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