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公子锲而不舍,屡败屡战,又在绝焰的酒里试过三种□□,在他睡觉的时候下过七次手,可惜没伤着他半点。
这天早晨,莫遥脑中灵光乍现,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借刀杀人。
谁料他这刀借得太巧,不仅发现了莫云寒被害的真相,还顺带发现了绝焰的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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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已经在那客栈住了好些天,绝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作为一个仇人,莫遥自然也不能离开,他一个人坐在大堂内打量着一个个进门的客人,寻找可以借刀的对象。
可是怎么看,都没有人可能是绝焰的对手,只怕连一招都过不了。
他连着蹲了两天点,又出去晃点,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三天的傍晚,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在打烊前进了门,走到柜台前,声音低沉,“掌柜的,一间上房。”
伙计带着他上楼了,莫遥一双眼死死盯着他背上的大刀。
琴刀啊琴刀,当年可以和他老爹一决高下的琴刀甘峰啊,更妙的是,谁都知道琴刀最宝贝他的刀,刀在人在,刀走人亡,意思是,敢动他刀的人都是在找死。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偷出那把刀,嫁祸给绝焰,他就不相信,那个杀千刀的绝焰赤手空拳会是怒火上涌杀气最盛时候的琴刀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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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正是当贼时。
莫遥『摸』到了甘峰的房门外,正要伸手掏『迷』『药』,二楼过道的转角突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他皱了皱眉头,打着哈欠假装正要回房去睡觉。
背后,那道脚步声停了下来敲了敲房门,他听到了甘峰房里传来的声音,“什么人?”
“我。”
门被打开,那人进了屋,莫遥暗叫不妙,这『迷』『药』也不知道够不够两个人的分量,也不知道他今晚还偷不偷得出琴刀。
莫遥又掩了过去,手伸进怀里掏『迷』『药』,房里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耳中,“怎么现在才来?”
“已经很快了。”
“有没有莫逍的下落?”
莫遥的动作停了下来,就听得那另一道声音叹气,“人间蒸发了一样,连我风云堡的卫队都探不到他的下落。”
“该死,一日不斩草除根,我就难以安心,枉我费尽心机杀了莫云寒嫁祸给绝焰,我本以为他会自寻死路去找绝焰报仇,谁料去的却是莫云寒另一个儿子。”
门外传来什么东西被捏断的声音,屋里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刻飞身而出,过道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可能只是野猫。”
门又被关上,莫遥双手颤抖地吊在二楼阳台外,慢慢爬了进来,悄无声息地回到另一条过道,冲进去啪的一声合上了房门。
屋里点着烛火,床上的人已经睡下了,莫遥靠在房门上喘着粗气,心跳还没有缓下来,他的杀父仇人,竟然,竟然不是绝焰,而是琴刀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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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透,绝焰睁开眼的时候,莫遥正坐在床头盯着他,“你有没有杀我爹?”
绝焰慢慢坐起了身,莫遥双手一起撑在他身前盯着他的眼睛,“告诉我实话。”
他的眼中,第一次没有了仇恨,而是恳求,绝焰偏过了头,抓过外衣穿上,“没有。”
莫遥的眉头松了开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心头,竟有一种释然,如释重负的轻松,双手一软,重心前倾的身子稳不住地倒了下去,正压在绝焰身上。
有些东西,虽然看不出来,但触觉却是肯定的。
就比如他现在压着的胸口的触觉。
一道晴天霹雳把莫遥打得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夕,这个酷到要死武功高到人神共愤的家伙,其实是个女人?
那他这个男人是不是应该去买块豆腐撞死拔根头发吊死算了?
***
“看在我们友好相处了这么多天的份上,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绝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过了脸,莫遥也跟着转了过去,“我不是他的对手,你帮我行不行?”
莫二少举起右手起誓,“如果你帮我报仇,从今往后,我莫遥甘心做牛做马报答你。”
“你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我去清酩谷学酿酒伺候你。”
这次,她终于有了反应,“在哪里?”
莫遥大乐,拉着她出了客房,走到昨夜的房门前,一脚踹开,“甘峰,你拿命来。”
空『荡』『荡』的房内,杳无人声,昨夜那两人,早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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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府的厢房内,说得口干的莫二少喝了杯茶,“一直到半个多月前,我们才在陕南云顶山找到了甘峰,而今天,还有另外一个帮凶需要解决。”
“是…”
“能出动风云堡的卫队,除了风凌天,还能有谁?”
“风老爷子,他竟然…”莫逍有些不敢置信,莫遥哼了一声,“不过他是风云堡的掌舵,他的生死事关重大,加上他并没有亲手杀害老爹,所以我决定留他一命,换一种报仇的方式。”
“是什么?”
“你觉得什么方式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难以忍受。”
“你…”莫逍一时语滞,“死小子,干得好。”
“大哥,你知道更好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那死老头根本不敢把事情说出去,因为他在我们手里的把柄,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他话语未觉,一道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彻了慕容府的上空,莫逍和莫遥对视了一眼,“你不是说她是女人?”
“是啊。”
“你让她帮你干断人命根这种事?”
“本来我打算自己动手的,可我不是那死老头的对手,焰姐姐又嫌中途换人麻烦,所以她说她来就行了。”他伸手搔了搔头,“反正是隔着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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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慕容云成亲当日,风凌天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离开了慕容府,虽然大家都对之前那一声惨叫心怀疑『惑』,可又不好多问。
至于那灰衣人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不是前任第一杀手,连风老爷子都走了,也就没有人执着于此去探究了。
第二天一早,莫家二兄弟和那灰衣人也一起告辞。
只是经此一役,因莫云寒一死而没落的莫家重新声名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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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要回家去吗?”
莫逍点了点头,满脸胡子拉碴还是没剃干净,“我也该回去看看了,你呢?”
“我得上清酩谷去,我答应了她会学酿酒的,还一直欠着。”他挥了挥手,“保重大哥,希望我回家的时候会多一个嫂子。”
“保重。”
双人一骑马停在山路口看着莫逍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走吧。”
“你真的要去学酿酒?”
“当然是真的,我莫二少说一不二,答应了的事一定会做到。” 莫遥朝后仰起了脑袋,看着她低下来的眼,“何况,我想给你酿上一辈子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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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莫二少扑倒or被扑倒全过程
这件事的开端其实是很纯洁的。
而它的结局,两张俊美的沉静的疲倦的碎落在日影斑驳中的睡颜,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纯洁的吗?
所以,就算从开端前往结局的第四维时间轴上发生了某一些旖旎的桃红『色』的让人血脉贲张的片段,这依旧是一个纯洁的故事。
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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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遥觉得很愧疚,他那么处心积虑地想把人置于死地,人家还不计前嫌地愿意帮他报仇,为了表示他十足的歉意,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
可对于这样一个清心无求寡欲除了喝酒装酷没见过她干第三件事的女人来说,其实做点什么是一项高难度作业。
但莫二少又岂是一个会轻言放弃之人。
这天黄昏,莫遥搬了张椅子坐在绝焰对面,“我们谈谈好不好?”
鉴于莫二少没有做被拒绝的准备,所以他没给绝焰时间回答,“你有没有什么心愿,什么想做却没做的事?”
那双无波无绪连一丝涟漪都找不到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莫二少被无视了。
“我说真的,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事?”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莫遥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伸手捞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灌到嘴里。
“你讲个故事听。”
就在莫遥猛然间惊觉那茶壶里不是茶而是酒,刚刚不慎流入喉间的一条线带来一种异样而强烈的刺激感的同时,她终于开了尊口,而他将口中还剩下的酒全都喷了出去。
“噗。”
对面的女人脸上一滴滴朝下滴着混杂着某人口水的酒,莫遥猛地跳了起来,还带翻了椅子,撞上了桌角,“我去拿『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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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晚霞晕紫残红,客栈的屋檐就被这种绚烂所笼罩着,残阳余晖透过窗棂照进房中,打在她的侧脸上。
莫遥手中的『毛』巾停住了,那双死寂的眼中,被洒满了夕阳的金『色』璀璨碎影,睫『毛』打下的阴影弧度像是在诱『惑』着他去触『摸』,莫遥觉得他有些醉了,那茶壶里的酒,还真烈。
他还在发呆,一只带着温度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他的全身都在一瞬间变得僵直,自己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
那只手从他手里抽走了『毛』巾,“我自己来。”
莫二少听见了他自己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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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孤男寡女是不该在夜晚共处一室的。
莫二少对此嗤之以鼻,“那个女人有一点身为女人的自觉吗?”
那你有一点身为男人的自觉吗?
谁不知道你在闹别扭。
夜半朦胧间,他睁开眼,看到她穿着夜行衣站在床边,身上,似乎还飘散着一股血腥味。
“真晦气,做个梦都梦到你。”
莫二少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身后人的双眼闪了一闪,这一次,落在眼中的,是银『色』月芒,点点白晕,似有涟漪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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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哈欠打到一半,睡饱的莫二少坐在床上瞪大了眼,看着桌上的包袱,“你要离开了?”
他一骨碌从床上滚了下来,“等等我,我马上好,马上好…”
天『色』已大亮,莫遥小跟班背着包袱饿着肚子一路跟着她出了客栈,来到城郊的树林子里,背对着他们,那里正站着一个人,“你来晚了。”
“我已经来了。”
那人似乎笑了一笑,“他往陕南去了。”
莫遥一头雾水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就听那人又道,“行了,一手交消息一手也该交货了。”
绝焰朝莫遥伸出了手,莫遥不太明白,试探『性』的把那个很重却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包袱给她,她抛了过去,那人一把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在那瞬息间,莫二少看到了一只没有眼黑的眼。
呸,他背了半天死人脑袋,真是晦气到家了。
那人又笑了一声,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莫遥仰起头问她,“谁往陕南去了?”
绝焰没理他,径自朝前走,出了树林子在路边一个小摊坐下,叫了两碗豆腐花,莫遥嫌不够,于是又让炸了两根油条。
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因为莫二少的嘴巴没有空,吃饱了他又问道,“谁往陕南去了?”
“我要去。”
“那我也要去。”
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人养成跟班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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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有两道人影在走路。
终于,在第七次被人马蹄扬起的烟尘扑了个灰头土脸后,莫遥忍不住了,“为什么我们不能骑马?”
他又自告奋勇道,“我来去买马。”
没多久,心里打着小九九的莫二少牵了一匹马回来,“就剩这一匹马了,我们一起骑吧。”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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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那天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人还在路上,城池的影子都还看不见。
“你说,晚上睡这里会不会有狼?”莫遥捡枯枝生了堆火,倚着树干坐下,却见她一个纵身跃上了树梢,有几根断枝掉下来砸在他脑袋上,莫二少站了起来,仰着脑袋,“喂,你树上去了,那晚上要是狼来了我怎么办?”
“不会有狼。”
“你怎么知道?荒郊野外的,没狼也许会有老虎啊野猪啊熊啊。”
“不会有。”
莫遥不干了,“那我也要上来。”
轻功欠佳的莫二少开始爬树,偏上那棵树长得又粗又高,他好不容易爬到树枝分叉的地方已经气喘吁吁,一抬脑袋,正看到她斜倚着树枝,手中,是她那从不离身的酒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