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载途的黑夜,月明星稀,巍峨的出云山脚下跪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发紫的双手深深地陷进了雪地中,她连着磕了十九个响头,直到额头也开始发紫,才慢慢地站起了身,背对着黑夜下苍莽的山脉,头也不回地一步步离开。
单衣飘飘,风雪漫天不绝,那道身影漫入了黑夜中,十九年恩断,从此,割断一切瓜葛,义绝于此。
据江湖志记载,青羊历一百九十八年是江湖中有史以来最不风平浪静的一年。北七省霸主出云堡与南七省霸主揽星庄携九大世家剿灭了歃血魔教,出云堡堡主白溯义女白少崶勾结魔教被逐出堡,揽星庄嫡系小公子唐勾月失踪,九大世家座次排序重新打『乱』,以慕容世家为首。
八年后,青羊历二百零六年,出云堡与揽星庄依然稳坐北七省与南七省霸主之位,端阳节前夕,南北交界的两界湖的湖心岛上,崛起了一个神秘而强大的门派,名唤翻云移星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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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子然,慕容世家二房幺子,师承蝶月公子,掌中蝶月回形镖收放自如,来去如风,一身武艺也算是名门正统,小有所成。其生父死于豪门内斗,自小由慕容太君抚养长大,所以在慕容世家的地位高于普通庶子,甚至与长房公子平起平坐,因忌恨父亲之死与长房正君有关,脾气不甚好,出手常见血。”
纸上寥寥数笔,座上的女人不满地皱起了眉,“就这些?长得什么样?”
“少年打扮,身量不高,长相,算是上乘。”
那女人放下纸,朝后靠在椅背上,“再给你两天,我要看到丹青画像。”
“可是…”
“如何?”
“主上,属下这次出门,实在有一事不解。慕容子然本来也不过是慕容世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公子,为何,突然间满江湖都像是在打听他一样?”
“有很多人在打听他?”
“是,各门各派,数不甚数。”
那女人发出一声长笑,“因为,白少邪。”
出云堡堡主白少邪说,没有慕容子然,她就练不成出云十九式。
流言总是飞速而又可怕的,不过短短三天,慕容子然已经被和出云十九式划上了等号。江湖中所有觊觎着出云十九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们,狂热而炽烈地想着,得到了慕容子然,就可以练成出云堡威震江湖的绝世神功。
于是,慕容子然怒不可遏,白少邪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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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的夏日。
竹林边的泥道上,传来一阵剧烈的打斗声,不过半刻,便有三五个蒙着面的黑衣女人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没多久,止了呼吸。
银光收回掌间,浑身湿透的蓝衫少年微微张着嘴喘气,宽腰带上的银绣花也被雨水打了湿透,闪着耀眼的光芒,一双白面鞋早已经满满都是淤泥。
“出来。”他气息不稳,声音带着浓重的怒意。
竹林中只有雨打落地的声响,伴随着飒飒风声,好半刻,一道身影落下地来,就着泥地朝他跪下地去。
“谁派你来的?”他重重拧着眉,“白少邪是不是?”
“公子,堡主担心你。”
“这些人我还对付得了,不需要她假惺惺。”
“公子,你不想见她,所以堡主才派我们来…”
“你们?”慕容子然气得不轻,“还有多少,都给我滚。”
“公子。”
慕容子然愤然转身,脚后溅起泥浆三尺,雨水顺着面颊丝线般流下,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白少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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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子然泡在热水中闭着眼,白『色』的蒸汽徐徐上扬,他湿漉漉的发丝披散在木桶边沿,整个人懒洋洋的一动不动,耳朵却极其轻微地朝后晃了一晃。
他在洗澡,那些女人不可能现在还跟着他,若是,白少邪非得挖了她们的眼不成,那么现在的动静,就只可能是…
只是一瞬之间,他拉过搭在衣架上的外袍,旋身而出,衣服披在了身上,蝶月回形镖破空而出,划破了隔间的纱橱,他听到了外间衣衫轻轻擦动的声音。
又偷看他洗澡,慕容子然面上飞红,怒目喷火。“白少邪,你去死吧。”
他右手扬起,蝶月回形镖接连飞出,倏忽间人已经到了外间,三枚蝶月回形镖『插』在楠木桌上,合上的门还在轻微地颤动,显然那人才刚刚离开。
堂堂出云堡堡主,竟然做出这种宵小举动,真希望江湖中那些将白堡主当成梦中良人的男子们都能看清这衣冠禽兽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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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这个翻云移星宫?”慕容子然手里拿着一张请帖,“这门派出现得太突然太诡异了。”
“光是这个名字,你想到了什么?”
“出云堡,揽星庄,太明显了,目标直接就是北七省南七省两大霸主,口气实在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