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孝言……她憋气,气闷的抬头拍开他的手掌:我是什么人?啊?你对你爷爷说:这个女人,曾经是仁梓的员工。哈哈……哈,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我连名字都没资格在你爷爷的面前提起吗?这个女人……
喂,你别恶人先告状。那是什么环境?你打人啊,大街大巷的扇人两耳光。还打的是女人,是爷爷最疼爱的丹丹?张心越,你要我那个时候对爷爷说:这个野蛮任性的女人,是我的女朋友?
为什么不这样说?啊,我让你很丢脸吗?陈孝言,你就老实认了吧,即使我没打谢丹艳,你对着你爷爷、你妈妈都一定不敢把我说出来。
那你就争气点,别给我惹麻烦行不行?
好……从此以后,这个女人,再也不给你找麻烦。她踮起脚尖闭着眼睛嚎他,眼前一片水泽,摸黑进了睡房,月色从窗外洒进来,天花吊顶上,那束凋谢了的玫瑰干花静静的吊在上方。
那一片片掉得差不多的干枯花瓣,咧开胸怀狂笑,对着她嘶嚎:张心越,你这个女人,笨女人……
她和他,认识了近3年,分开了整整2年。睡在一起,夜夜缠绵也有56天。
她却是不认得他的。不认得早晨在巷口漠然的他,不认得刚才声色俱厉的他……
这个男人,她未曾了解过他。就如他,从未曾真正去明白过她。
这条路,终究会走得很远。
她会跃进广阔的苍穹,即使烈日刺到双眼尽黑,即使冰雪冰得鲜血皆冻……她还是会走远飞高。
她从不想做一只腻烦的金丝雀,更不要做那只被人厌倦了,还哀哭不去的金丝雀。
陈孝言,你从不知道,我不怕受伤。
我只怕你对我太好,好到我舍不得,离不去!!
拍门声由强转弱,陈孝言挨着门板:阿越,开门。
开门,好不好?
他发觉,面对盛怒的女人,的确不能和她讲道理。
对于一直发愁如何把张心越包装好,让家人接受她的时候,她却狰狞的当街给了谢丹艳一巴掌。这一巴掌就像掴向了他的脸。
他气急败坏,却没思考过,张心越虽然貌似任性,却从来都是一个有分寸的人,而谢丹艳也从来就不是别人掌中的鱼肉。
张心越,为何你不能沉住气?我们的将来,容不得丝毫的鲁莽。
早晨起来,在沙发睡了一夜的陈孝言,躺在沙发上看张心越在厨房忙碌。很俗气的碎花围裙围着她的细腰。当初在超市挑中这个式样时,旁边的女销售望着他一脸惊奇。
女销售一定没意料过,帅气而脱俗的他会挑一件大妈都嫌弃的围裙。可是,他就是喜欢,喜欢那尘俗间的真实,喜欢她围上时那柴米油盐的率真。
她不是镶在玻璃橱窗的水晶球,也不是存在保险柜的钻石……她是真实的活在他的生活中,染着凡尘俗气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他的女人。
昨晚的不快似乎不曾影响张心越的心情,相反,她在厨房里轻轻的哼着歌,手被锅子边缘烫到,还把手放到嘴里含着,俏皮的向他眨着眼睛。
他笑了,起身,拉开窗帘,今天阳光灿烂,远处的青山已泛起秋日的枯黄。
陈孝言……她在厨房里唤他:今天找个人回来,把屋子里的玫瑰干花全都拆下来吧!
为什么?你不是说,凋谢了的干花也很好看,让它们再在屋子里香久一点的吗?
不要了。昨晚,我睡着睡着,有花瓣掉下来。我还以为,有虫子在咬我,吓得我下半夜都没睡好。
好的。他从后抱紧她,亲她的颈后:我打电话让人来弄。花挂得太高,你不要爬上去,很危险。
哦。
陈孝言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他刚去公司不久,小区的一个保安便抬着梯子进来,一边摘花球,一边微笑道:陈先生真是浪漫啊。这些花,我当天看着他一大车子的拉回来,还帮他抬上来。嗱,这一束,还是我帮忙他才挂上去的。
谢谢你呵!张心越在下面扶着梯子,很礼貌的笑。
那位保安先生把花球拎在手上,呵呵的笑得憨厚:我一直想,能让陈先生这么着紧的,一定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原来……
原来,这么一般是吧?
当然不是啦。张小姐,你比我想像中还要漂亮,漂亮真漂亮。
从楼上看下去,保安先生把干枯的玫瑰花球随手扔进小区院子的垃圾桶。还嫌弃的拍了拍手上的尘。
她站在露台良久良久,回首进屋。抬头所见,精致的吊灯上,再无半朵玫瑰的痕迹。
终于,干干净净。
唐咏诗抢过张心越手里的报纸:你要找工作?
她抢回来,随便的翻啊翻:我不找工作,吃西北风吗?
张心越,不做寄生虫了?
她大力的舒了口气,喝了口咖啡:寄生虫不能做终生职业啊,生命力太差,两粒史克肠虫清就得和生命说goodbye。
这话说得,怨妇味浓郁又芬芳啊!阿诗拍她一下:怎么?吵架了?
吵架那么小儿科?我打架了。
哗……你好多年没动过手了吧?还抡得动拳头?阿诗摘下张心越戴了一天的太阳眼镜,那略微浮肿的眼圈加一双含恨的眸子,阿诗长叹气:分了?
分,迟早的事。她的眼睛又泛红,重新把眼镜戴上,嘴角咧出一抹苦笑。
张心越,你的爱情观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灰?
寄生虫会有爱情观吗?
呸,你怎么会是寄生虫?你明明是萤火虫。阿诗温柔的拖她的小手:你从前说过的,想做一颗萤火虫,要在黑暗无人的夜空,绽放闪闪烁烁的光明。
嚏……她笑了,打阿诗:萤火虫难道就不是虫?
萤火虫也不过只是个昆虫。张心越,原来你一直都胸无大志。
喝了大大一杯咖啡,张心越下巴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单手玩着腕表的链子。阿诗扯过张心越的手表看了看时间:快5点了,要回家煮饭吗?
她的眼眶又有点红:……不回。
哦。阿诗陪她一起趴在桌子上,张心越抬眼望了望她,微笑:回去吧,阿宝哥等着你。
不管他。我陪你。
不用了,我一会儿想去看看芒果。
那好吧!我回去给老公煮饭。
去吧。幸福的有老公的女人。
呸,有老公的女人遍布地球。
我就没有。她整个趴在桌子上,举高左手在头顶摇了摇,与阿诗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混混沌沌的趴在桌子上很久,袖角湿了一大片,手机在包包里越响越大声,她硬是不接。
有些事情,想得越多,越分明,心就越痛。
不知道会是多久,但肯定不用多久。她的手机里便会再也寻不到他的名字。
她从不奢望,陈孝言可以爱她到永恒,甚至不敢期望他对她:是爱。
爱我到永远这句话,因为太远,太无可能,才显得弥足珍贵。
不敢奢望,却不代表就可以不渴望。她以为,他对她,即使真的只是为了2年前的报复,即使只是为了与邓越的赌局,即使她真的鄙微到不值得他浅爱……
但是,这样的一个张心越,还年轻、还算朝气蓬勃的这个女人,应该亦能唤起他一时半会的痴迷。
而她,是不敢去问他要爱的。她明白,什么都可以向他要,唯独是爱,不应有期望。
她想,他不爱她,挺好的,这样往后分开就不会有麻烦。他发泄过了,报复完了,自会放她离开。那时,她一定会走得很潇洒。
只是这一刻,那由浅到深,渐至骨髓里翻搅的痛,无情的蔓延身心。
原来,我已经舍不得,离开已经……有些难。
芒果又转了酒吧。调酒强望着她笑得很俏皮:张姐,你做人姐姐做得太轻松了吧?你弟弟不在这里唱已经很久了。
她确实不是个好姐姐。不知道他何时被大学开除,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唱歌,不晓得他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原来是为了妈妈!
她甚至从不晓得,从没尝过母爱温暖的他,会如此坚持的寻找妈妈。
她掏出手机想打给芒果,才发现手机没电。想是因为振铃太久,耗电太多。抬头望街边霓虹闪耀,左边那条刻有许多动物图腾的柱子,咧着嘴向她狞笑。
上次,在这儿,陈孝言气愤的指责她:好,我不再等了,再也不等了!
很晚了,不知道他今晚有没有回家吃饭?如果回家的话,屋里又黑又空,他会不会寂寞?
要是寂寞的话,可能就会想起她的。
也许,他是想她的。13通的未接来电,每一通响30秒,都曾经想过她390秒,折合6.5分钟。
他起码思念了她6.5分钟。
不知道他会不会砸坏了那部很经摔的手机?
仁梓酒店的2分店,原来就在与酒吧街隔江相望的临江路。她鬼使神差的走进去,鬼使神差的看到招工启示。
小区值班室是早晨的那个保安先生。他看到张心越从出租车下来,一轮小跑的过来打招呼:张小姐,你可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值晚班?
是的。张小姐,很晚了,你先上去吧!
室内开着灯,她疲累一天的心,莫名的就感觉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