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从未见过这样的温浮欢。
她身怀武艺、性格倔强,哪怕有时技不如人,也从不肯轻易认输,总是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
有时候,他真讨厌她不可一世的样子,希望她能像寻常女子那般娇柔、纤弱,娉娉婷婷,袅袅娜娜。
可如今瞧见她这般脆弱,仿佛冬日暖阳照耀下的薄冰,一碰碎,秦琅的心反倒难过起来。
他终究还是不忍见她受伤……
“我不走。”
他拉过另一张椅子,在温浮欢身旁坐下,由着她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脸颊的温度透过绸缎的锦服,一点点传进他的身体里。
秦琅的身体微僵。
此前,他们曾有过这更亲密的接触,然而此时此刻,身处同一间房,揽着她柔软的身躯,他的心狂跳如擂鼓,索性温浮欢心思不在这面,注意不到他异样的神色和尴尬的表情。
温浮欢正在被过往的记忆拉扯。
“你刚才唤到的师父……是谁?”秦琅小心询问。
他好极了那人的身份,以及他和温浮欢的关系,又害怕从她嘴里说出他不想听到的话。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他疾声道。
然而已经晚了。
“……他曾救过我的命”温浮欢幽幽道,混沌而空洞的目光望向前方,虚空之似乎有她近在咫尺而又遥不可及的过去。
她并非从一开始被公孙芜救下的。
那年,她被人贩子拐了去,几经周折、颠沛流离,来到了远离梵城的漠北塞外,和一群被用同样的手段拐来的孩子一起,被卖给了一个蛮夷行商。
行商虽为蛮夷,却也有商人的奸诈狡猾。
他挑选其略有姿色的女娃,供养其长到一定年纪,再以高价卖给夷民的贵族狎玩取乐。
漠北塞外,八月便已飞雪。
隆冬时节,一处扎满帐篷的部落里,年幼的少女们蜷缩在角落里,等待着被主宰命运的残酷。
被剥去衣衫的女奴,赤着身子站在台被拍卖,台下是争相竞价的蛮夷贵族和其他商人,他们伸出手指——暗喻买女奴的价格。
女奴们茫然地望着这一切,听凭命运的摆布。
温浮欢彼时虽然年幼,少不更事,却也多少明白即将发生在那些少女乃至她身的事。
她们不是没有抗争、没有逃跑过,可是每次逃跑都会被抓回来,而被抓回来的后果便是鞭抽棒打,挨饿数日乃至半月。
温浮欢曾亲眼见到一名女奴被活活打死,鞭痕在她青涩稚嫩的身体纵横交错,鲜血淋漓……
她是真的怕了。
她宁愿苟延残喘的活,也不愿籍籍无名的死
可是看到台下众人贪婪、猥琐的目光,她又觉得,前路或许是……生、不、如、死
温浮欢不想这样顺从命运,她想最后反抗一次,哪怕这次的代价是鲜血和死亡
她一口咬向抓着她的仆役的手。
仆役吃痛,松开了手。
于是她跳下高台,拼了命的向帐篷外跑去。
然而没跑出几步,她被随即跳下高台的仆役抓住了后颈,硬生生的拎了回来。
仆役不仅对她破口大骂,还欲动手打她,只是那高高扬起的牛皮鞭子还未落下,便听见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