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丹出门瞅了几次，还好，房间隔音效果不错，尽管林豆和董文浩在另一间套房嚷嚷，也不会惊动别人。其实，就算他们的声音再大，林欢也一点听不见。

或许是被董文浩震慑了，林豆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道：“文浩，你咋在这儿？你不是陪笑笑回酒店了吗？笑笑的画完成没？”

董文浩抬起头，无语问苍天。深深地吸口气，重重地吐出来，俯身看着他：“你现在不闹腾了？不发疯了？听得见我的话了？”

“啥，意思？”林豆摇晃着脑袋，想做起来，又被董文浩按下去，皱着眉头问，“刚才说啥了？呃，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咋在这儿？笑笑呢？”

“算了算了，我也是傻了，居然和一个酒疯子讲道理。林余，你们赶紧把他弄睡着，我走了！”董文浩懒得再理他，反正没事儿不是？真是怂包，喝几口猫尿就醉成这熊样！

林余又哄又安慰，终于让林豆彻底安静下来。陈海安排好值守，该睡的洗洗睡了。

因为是在外面，所以林欢并未将时间订在凌晨五点半，而林豆在生理闹钟都提醒下按时醒来，翻身就起。刚换好上衣，突然发现房间很陌生，想了想，才回过神来。笑笑？心，颤了颤。昨天，笑笑一定生气了。我知道，他们的话让她厌烦了吧？而我，让她失望了。林豆徒然地倒在床上。

记得喝了很多酒，其实并不愿意喝，喝在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烧得心焦躁不安，所以又灌进更多的酒，企图浇灭那团即将把自己烤焦烤融的火。“回家”是个错误吗？林豆疑问。那一群人，既让他不自觉地想靠近，但又让他厌恶。

一边，一个自我不停地说，那是你的家人，是你的至亲，即便言行粗俗了一些，但也是真性情。尽管和你想象中不一样，尽管有一些小心思小算计，但总的是为你着想。

另一边，一个自我冷笑着，眼里是不屑与嘲笑。那就是你所期盼吗？一群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傻瓜，以为凭借所谓的“血缘亲情”就能绑架你？是这群除了血缘没有一丝感情的人重要还是你用心用命呵护长大的林欢更重要？

但是，为啥要让我选择？就不能两者兼得并存吗？一边忍让一点，一边包容一点，大家和和气气地相处不好吗？偏偏是不欢而散，两边都有了膈应。林豆苦恼地抱住头。那么，放弃吧？可是，盼了二十几年，想了二十几年，终于盼到等到却又放弃，甘心吗？当年他们也不是不要我，也不是故意弄丢我，他们也一直在找一直在盼啊！难道，就不能为了我再忍一忍，哪怕是假装也好。他们说的某些话是不中听，但也是为我着想也算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和我更亲。可是只要我不那么想不那么做，他们也仅仅是说一说，根本不会对你对公司造成任何影响对吧？难道，天意比我更重要？在你心里，我到底占多大比重？我一直想知道。小时候你看不上我打架偷东西，后来瞧不起我不学无术当痞子，因为英子你怨我恨我不原谅我，现在因为别人几句话转身就走留下我一个人。一直想问，在你心里，我到底算啥？原本，也是担心他们和你不能和睦相处，所以一直拒绝相认，是你一直劝一直劝，也是你积极安排了此次会面，可最后最不满的还是你！笑笑，你究竟想让我怎样做？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不停地挣扎，拼命地追赶，就怕距离你越来越远。可是，无论我多么努力，你的背影依然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你知道我有多恐慌多无助多害怕失去你吗？无数次梦里，你仍然是那个小小的瘦瘦的婴儿，那么一小团，缩在我怀里，贴着我的胸膛，那么依赖着我，我就是你的全部。是啊，那时很苦很累，但看到你甜甜的笑，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可是，你越来越不需要我，甚至厌恶躲避我。你那么倔强，宁死也不愿放弃你的坚持。而我，为了活着，可以放弃一切，除了你。

闭上眼，一滴眼泪无声无息滑落，消失，再无痕迹。

林余轻轻敲了敲门。这个时间了，应该醒了。“豆哥，醒没？汪助理说林小姐和董少已经起了，准备出去吃早餐。”

林豆一个机灵，突然醒来。刚才，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哦，醒了，等我十分钟！”他扬声道。迅速地爬起来，洗澡、刷牙、刮胡子、换衣服。闻了闻，嘴里的酒味已经很淡。

“林余！”林豆打开门，“昨天回来笑笑说啥没？没生气吧？”

林余目光闪了闪，回道：“回来晚了，大家都睡了。担心你喝多，林小姐让酒店餐厅提前准备了醒酒汤，董少过来看你，直到你睡着。”

林豆懊恼地拍拍额头：“昨晚我该没说啥胡话吧？”

林余能说啥？如果真如实说，不会被打死吧？

“呵呵，现在清醒了？”董文浩一看到林豆就发出两声怪笑，皮笑肉不笑的特寒碜人。

林欢抿唇一笑，打趣道：“哥，听说你昨晚很厉害啊，喝得人事不省还闹腾，真没想到你会是那样的一个你。平时冷冰冰的，也不爱说话，咋一喝酒就原形毕露了呢？林余，以前豆子哥也像这样吗？”

林余连连摇头：“林总一直很理智的，从来不多喝酒。反正这二十几年，我只看到最晚这次。林小姐，都是我的错，没能及时制止他们劝酒，觉得他们毕竟是林总的长辈，态度强硬了怕是不好，认为林总看不起他们。后来，我们被赶到另一间房，想着他们不会死劝，没想到他们的酒量太好，林总还是喝醉了。昨晚，董少已经严厉地批评了我们，我们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不起，林小姐！”

林欢摆摆手：“好了，也不全怪你们，主要还是豆子哥的问题对吧？哥，眼睛咋到处飘？还没清醒？咋的，不敢看我？亲人团聚，是该庆祝，但也不能命都不要是不是？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敢喝那么多？我也是太放心你了，中午都能坚持不喝呢！早知道，昨晚应该及打电话提醒你。”

心，突然就柔软得像面团，发胀，把整个胸腔都填得满满的。林豆讪笑道：“不是从没经历过吗？他们一个个挤兑，啥长辈啊兄弟啊，喝着喝着就糊涂了。以后再不会了，我保证！”

林欢轻哼一声：“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再也不许喝那么多了！好了，咱们赶紧走吧，菲儿都等了很久了。”

接过林欢递过来的水杯，大大地喝了几口，原本堵得慌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李菲还在？”他随口一问，突然想起昨天李菲说过她就住在这家酒店。

“啥话？菲儿已经在一家特色早餐店等着了，据说挺出名，许多人都去打卡，所以菲儿一大早就去排队占位了。”林欢道。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虽然店内店外也是不少人排队，每张桌子都挤得满满的，只有两张桌子各坐了两个人。一见林欢他们下车，李菲就赶紧挥手：“欢欢，林大哥，文浩，赶紧坐下，我只占到两桌，嘻嘻，挨了不少白眼。阿姨，你们先走吧，等会儿我自己回去。”

“但是先生让我跟着。好吧，我先回酒店，小姐自己当心。”败在李菲的撒娇之下，阿姨只得和司机等人先离开。

待林欢他们坐下，汪向阳安排了几个人在另一桌，其余人回到车上。

店内装修很普通，甚至老旧，但很整洁，有一种历史的味道。据说是祖传的手艺，一代代传下来，用的依然是老工艺，火烧、油条、豆腐脑、油粉……价格不贵，甚至廉价，但是味道依然正宗。原本就供不应求，被人传到网上后，立即成了网红打卡地，更是忙得店家脚不沾地。大多数人是不进店坐下慢慢品尝的，因为候不到座位，像李菲这样早早就霸占两张宝贵的桌子，自然是不断引来谴责。可是人家财大气粗啊，拿了一叠钱作为餐位费，态度也很好，一再赔不是，还说，也不是一直不许认坐，只要在朋友来时让开就行。如此，皆大欢喜，特别是店家。

当林欢一行坐下，另一桌一个个人高马大（身体单薄的林余自觉留车上反思），而某校人嘴里喊着“少爷”“小姐”啥的，当然引来频频侧目，指指点点。

“欢欢，要不还是算了，店里没包房，太不方便了。”李菲也觉得不自在，被这么多人盯着看。

“既来之则安之！”董文浩不以为然，以前自己不也是经常去大排档地摊迟东西？不过是这几年嘴巴被养刁钻了。

热腾腾的豆腐脑端上来，只得把墨镜取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埋下头小口吃着。

“唔唔，这火烧不错，笑笑姐尝尝。”董文浩塞了小半块火烧在林欢手里。

的确不错，又酥又香又脆，但是一个下去就八九分饱，还吃得下其它东西？李菲就很遗憾，这么多好吃的，一样尝尝一点剩下的谁吃？只能眼馋地看着董文浩吃得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