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川市的天空，屋外寒风烈烈，黑云压城，隐隐又有着下雨的征兆。
繁花尽折，风扬起沙尘更显萧瑟凄凉。
大厅内，暖气虽足，却总是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程燃将江念护在身后，目光冰冷的扫射着前面的人。
屏幕上，视频还在放，似乎是循环，江念的哭声，总是断断续续的传出。
程燃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揪起过。
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的戳了一下，鲜血淋漓。
他从来不知，他不在的那段时间，她竟然经历的这些。
也怪不得，她情愿在中东待五年，都不愿意回来这个所谓的家。
大概，是真的心寒了吧！
“你们知道那所谓的真相吗？你们凭什么用你们的道德观来衡量她？为什么你们遇到这种事，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前因后果，而是铺天盖地的职责，她承受了多少，我不求你们可以感同身受，但是——”
“你们没有资格说她半句！还是说，在你们眼中，挖出一个女性未婚先孕，对你们很有成就感？”
“在你们眼中，她是一个公众人物，对我而言，他是我的女人，是我的未婚妻！”
“我要是在网上在看到半点关于她的黑料，那么，你们就准备接我的律师函吧！我说道做到！”
程燃语速很慢，一字一顿，质问着前面的人。
“还有——”说道这里，程燃微微扭头看了一眼江念，目光中饱含了深深的情，还有一丝淡淡的悔恨。
他垂眸，敛下了那一闪而逝的情绪，徒留下一抹余光。
江念注意到他的眼神，微微抬眸，看向程燃，轻轻勾了勾唇，示意她没有事。
可是，他怎么了？
“她怀的孩子，是我的！”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像是一道雷劈下，江念半天没有反应。
短暂寂静了几秒后，她惊恐的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程燃。
她了解程燃，他不会说谎，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他没有做过的事。
所以——
众人都是惊了一下。
愣在原地，他，他刚刚说什么？
江念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像是疾风席卷而过，成了一片潦草的贫瘠。
程燃此时握着江念的手，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掌心中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冰冷。
程燃的心，顿时一跳。
她——
连耳边那些人的繁杂的问话都听不清楚了，脑中嗡嗡直响。
他曾无数次猜测过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告诉她这件事，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可是，今夜，在那么多人的质问下，看到她冰冷的表情，他不想在让她受那样的委屈了。
明明，错的不是她。
她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女人罢了。
在坚强又怎么？伤害之后，又不是没有留下痕迹，依旧存在着……
就在这时，江念忽然抽出了自己的手，撩起腿往前走，记者不敢阻拦，下意识的让出了一条路。
程燃看着空了的手，心都仿佛跟着空了一块似的。
以前，她总是拒绝与他欢好，他就知道，她很在意五年前的那一夜荒唐。
她心里有疙瘩，对那种事情，甚至有抵触心理。
所以，他从来不逼迫她。
他紧了紧拳头，看着江念的背影走到台上。
她从卫轻语手中拿过话筒，相比于卫轻语的表情狰狞，眼神恶毒，她表情平静，眼波无波无澜，淡定的让人觉得她就是冷血的人，有些恐怖。
“你说的是实话，那我也来说句实话。”
“我记得，你有个弟弟。”江念目光淡淡的望向卫轻语。
闻言，卫轻语的表情瞬间就变了，由狰狞，变成了惊愕，诧异，甚至，有那么一丝的慌乱。
江念没有错过她的情绪。
她又淡淡的移开了眼。
于心走上前问，“江念，你什么意思？”
听到从江念嘴里提到她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生出一股希冀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
江念冷漠的勾唇，“卫轻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呵，不存在的！
“而是，时间到了。”
卫轻语看着江念，她眼里的笃定和嘲讽，让她的心仿佛堕入一个无尽的黑暗中，越坠越远。
江念的话，就像是恶魔的低语一样，让她的心，骤然一慌。
随后，她又急忙自我安慰。
不会的，她不会知道的。
她当时并不在盛川市，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记者看到江念忽然说起卫轻语的弟弟，一时间都有些懵圈，话题转的太快，根本没反应过来。
卫轻语的弟弟？
卫家原来还有一个儿子吗？
有些资历年长的记者，瞬间就想起了往年的一桩事，当时，还上了新闻。
“想起来了，卫家以前是有一个儿子的，不过那个儿子好像在五岁时，被人拐卖了，之后也找了警察，上了新闻，但是依旧没有找到。”
“当时，卫岑和于心心都碎了，在电视上哭的稀里哗啦的。”
“今天怎么被提起来了？”
众人心里疑惑，看着台上的一家人，争相提问，仿佛是挖到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大料。
清冷的眸子里空无一物，嘴角擒着一抹弧度，越过众人，没有一丝笑意的望着程燃。
程燃微微抿唇，张了张嘴，缓缓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那边，江沉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
冷峻的神色像个煞神一样，捏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手上青筋暴起。
“原来，是这个老流氓！”
江沅的嘴角无声的抽搐了一下，往旁边移动了一下身子，离江沉远了一点。
她怎么感觉她表哥要杀人呢？
天哪，太可怕了！
惹不起，惹不起！
片刻后，江念才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前几天无聊，调查了一些事，因缘际会之下，抓到了一个人。”
江念挑眉看向一旁，阴影中，两名警察压着一个犯人走进了光线中，在众人眼中缓缓浮现。
男人身上有些伤，嘴角有些淤青还没消下，身材瘦削，胡渣拉碴的，很狼狈，他走路的时候，腿瘸着，一瘸一拐的。
卫轻语看到，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这个瘸拐的姿势——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眼中的惊慌再也隐瞒不住了。
“你——”
江念看着走来的人，对着那人身边的警察微微勾唇，“谢警官，一切就交给你了，你给他们解释吧！”
江念说着就往旁边站，双手还胸，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谢飞拿过话筒，清了清嗓子，说：“本来这种事，不能拿在这里说，但是，既然江小姐有这个需要，我们就把这个事情给大家说一下。”
“这个男人，是一个拐卖儿童的惯犯，当年卫轻尘就是被他拐卖的，不过，当时的情况，还是让这个男人来跟你们说吧！”
男人微微撩了撩浑浊的双眼，干裂的嘴角仿佛要渗出血来，手铐铐在他手上，大概是挣扎的多了，他的手腕处有着几道血痕……
卫轻语在听完谢飞说完这些话时，整个人都慌了，脸色一片惨白，血色尽退。
不——
男人用着粗粝的嗓子，缓缓开口：“我卖了那么多的孩子，却只有一个让我印象深刻，当年——”
接着，全场寂静，所有人的耳边，只剩下男人粗粝的声音在回荡。
江念就站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忽然，冰冷的手上多了一双温暖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握着她。
江念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微微抿了下嘴，抽出手，往一边走了走，离他远了点。
“念念……”
“你别叫我，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到现在，她的心里都没有平复下来，若不是今天晚上还有重要的事情，她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不去想，不然，怕是现在都要崩溃了。
没有人知道，她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而现在，程燃竟然告诉她，那晚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心情，有些庆幸的同时，也很难受。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都不看程燃一眼。
程燃看着她，手指蜷了蜷，也不敢再往过靠了。
有些委屈的在那站着，什么强势啊，霸道啊，都扔到天边去了。
那边，男人的话像是炸弹一样，炸的众人头昏脑花。
卫轻语脸色越来越白，尤其是男人说到卫轻尘身上全是伤的时候，她整个人瞬间就爆发了。
她疯了一样的冲过去，想要去打那个男人，让他住嘴。
被谢飞拦住了，他冷笑：“卫小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听他说完啊！”
于心和卫岑听的也是心惊胆战的，眼眶都是红了。
她一把走上前拽过卫轻语，悲愤的上去就给了一巴掌。
“我这么多年，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疼爱了一个白眼狼！”
“那是你的弟弟啊，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可以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