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南帝早知道的,景宁再拿这词在他面前应过,他知景宁是一点都不会跟他透露别的什么了,难免心有不悦。
其实不用景宁说出什么,他今日召她来,根本原因,还是秦凤歌已经跟他讲过昨晚那一出出好戏了,他和瑾贵妃一样,就想着拿景宁的破绽。
瑾贵妃昨晚受皇太后一顿斥责,此时正对景宁怀恨在心,更不肯放过机会,挑拨道:“陛下,容臣妾一言,宁王一直受罗云门监管,他的情况公主必是比谁都了解。再说他的安危事关两国的战和,公主自然得谨慎,有些不能为外人知的内情也不奇怪,总之公主终会安排妥当的,陛下就莫要担心了。”
这话的意思明明就是刻意指出罗云门是凌驾在南帝之上的,罗云门的事南帝都不好过问,一下挑起了南帝心头的火,就要对景宁发作,指出昨晚之事。
而景胤忽然起身,在南帝面前跪下,低头道:“启禀父皇,母后说的没错,皇姐确有内情不好让父皇知道……”
景宁看事不妙,猜他要说出宁王出走的事,立即瞪了他一眼。
但是景胤面色沉沉,只继续道:“宁王会突然病重,其实是儿臣的错。”
景宁愣了,瑾贵妃也愣了,南帝一脸茫然。
他叩首道:“皇姐安排妥当,对宁王小心又小心,他的伤势本来是稳住了,却因日前儿臣鲁莽,给宁王吃了冰寒之物,与他服的药相冲,这才突然伤重病发,多次咳血,连床都下不了了……皇姐为护我,怕我被父皇追责,才隐瞒了内情,请父皇恕罪,请父皇不要再追究皇姐的过失,一切错在景胤,景胤甘愿受罚。”
瑾贵妃急了,正要说什么,而景胤只转眸与她对视一眼,眼神中有劝阻的意思。
南帝知道景胤的心意,很疑惑,可只能暂时放过那些内情,做出信了景胤的样子,顿了一会儿道:“哦,原来如此……恩,你不必自责,无心之失罢了,以后待宁王小心点就是。”
南帝没有责怪景胤,瑾贵妃总算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景胤并没有就此作罢。他又向南帝叩首,“父皇,儿臣自知有错,自请受罚,愿到风华宫终日守护宁王,亲自照顾他,他一日不愈,儿臣也一日不出风华宫,如此才能消除心中之愧,请父皇成全……”
他又转身向景宁一叩首,抬头与她对视,眸中泪光闪动:“……请皇姐成全。”
景宁总算懂了他的意思。
景胤总算长大了。
他知道南帝和瑾贵妃必会抓着此事不放,恐怕终会知道其中实情,他就自请去风华宫长守,以瞒住各方耳目,让南帝瑾贵妃再不能借此生事。
也是为了弥补他的过错,他的心里有愧难消。
上一次犯错,他被景宁软禁。
这一次,他要自请软禁……
他久久拜地不起,其他三人尽皆沉默,都知道他心意难转,最终南帝只好妥协,允了他的请求。
景宁也点了头。
在去风华宫‘赎罪’之前,景胤先送瑾贵妃回瑞华宫,瑾贵妃再忍不住,叱问他为何要如此,他不曾答。
“我为你谋划这么多年!你竟如此弃母妃不顾?”瑾贵妃怒不可遏,一时失控,打了景胤一耳光,打完之后她自己也蒙了,连忙又去抱住景胤,痛哭起来。
景胤并不怪她,为她拭泪,“母妃打得好,景胤辜负母妃了,但是景胤再不想做阴诡无信之人……还请母妃不要再与皇姐敌对了……”
瑾贵妃痛哭不应,他三拜离开。
在出宫时,他看到景宁在宫门外等他,上前去,“皇姐……”
景宁百感交集,说道:“今日之事,谢谢你。”
景胤笑了,因为这是印象中景宁第一次跟他道谢,他道:“没什么,皇姐,你让我去看守宁王就是想让我学会担责,这回我终于学会了,犯了错,就得去承担了,再不能逃了……是景胤对不起皇姐,一时糊涂,让皇姐更难过了……”
景宁疑惑:“更?”
景胤见左右无人,便与景宁交心,“是,我知道,为了整肃官场整饬吏治,皇姐不惜拿亲舅舅长孙丞相开刀,皇姐面上虽冷酷,但心里怎能不难过?景胤愚昧啊,居然直等到宁王说破这一点,才知道皇姐的不易,他一个外人都知道,而我们这些做弟弟的却不能为皇姐分忧,还给皇姐添堵……”
“宁王?”景宁想起顾长安,心中滋味难言。
景胤点头:“是,昨天他就是听我说了丞相之事,他说你一定很难过,所以才闹着要我帮他进宫来见你,应该是想安慰皇姐吧……现在想想,他真是皇姐的知心人,比我们强多了……”
准备出宫执行任务的景宁身着便服,带着斗笠,风一吹,白纱飘落,遮住了她的面容,顷刻间,泪如雨下。
景胤见她长久无言,略有猜测,安慰道:“皇姐,虽说我不知道昨晚你和宁王有什么矛盾,不过我想,他今日出走也只是跟皇姐置气,皇姐要不你去劝劝他,他定还是要回来的,他不会离开你的……”
景宁摇头,继续昂首前行,“不,他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