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萍是个穷苦的农村娃,父亲是个泥水匠,每天起早摸黑地给别人建房子,一年下来也赚不到几个钱,有时遇到黑心的包工头,不但克扣工钱,更有甚者的到了年关结账时还干脆逃之夭夭,人间蒸发。
母亲不想提,一提就来气,一天到晚不是说腰疼就是脖子痛,成天除了碎嘴就是嘴碎,从前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全家人还能时不时吃上些时鲜蔬果,现在倒好,城镇化一来,田地被征收,她就守着那十万八万的补偿款和几位三姑六婆天天麻将扑克不离手。
有三个姐姐,初中毕业出外打工,时不时帮补一下家里,接济接济一下徐若萍。
还有个弟弟,从小就是个不省心的茬,调皮捣蛋心眼多,书没读好,勉勉强强上了个三本,学费还是死贵死贵那种。
在别人家迅速脱贫致富,高高兴兴盖起的三五层小洋楼群里面,她家却还是那种没有粉刷外墙的毛坯一层小楼,裸露的红砖外墙以及院子里隔起的低矮棚架,时刻彰显着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
徐若萍走得很沉默,一路走着,一路忍不住伸手摸进背包里把手机翻出来看一眼---还是没有回信息。
这真是有点意外,甚至属于不正常,徐俊虽然话不多,但是以往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他回复得都十分迅捷。
“也许他现在有事在忙着吧,说好了明天早上九点钟到的。”
她自我安慰着,心里竟也能莫名地平静。
这也就是徐若萍,换别的女孩早打了不知多少个夺命追踪CALL了。
她慢慢地踱进屋里,果不其然,十几双或是疑惑、或是询问的目光齐刷刷扫在她身上,似乎对今天只有徐若萍一人的到来很是意外。
徐若萍没法,只好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硬着头皮解释说徐俊明天才到。
三姑六婆们对没能第一个一堵徐若萍未婚夫的神采似乎有点失望,随着夜色渐浓,一个个便作鸟兽散。
月色朦胧,一**大的银盘在浓云里若隐若现,院子里一棵高大的月桂正卯足干劲,开了个火树银花,浓郁的香气一阵接一阵,溢满整个院子。
徐若萍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房间里温习功课,那张掉漆的半黑不白的书桌总是“嘎吱嘎吱”地响,四条腿长短不一,为了保持平衡,徐若萍常常用一侧的胳膊肘使劲压着一边,三两小时下来经常累得腰酸背痛。
书看到一半,房门被轻轻推开,母亲葛秋花破天荒端了杯牛奶,扭着粗腰趿着拖鞋走进来。
徐若萍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没有作声,抬手接过牛奶,几下就一饮而尽,接着把杯子递了回去,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
葛秋花平时聒噪惯了,一下子没能适应女儿这种无声的沉默,石柱一样杵在一旁与徐若萍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扯出了话题:“我说妹子呀,都要订婚了,你就别那么老古板啦,该干嘛干嘛去!”
徐若萍就知道母亲一张廉价的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高贵的象牙,她微微抬头转向她,冷冷地盯着她的脸,闷声闷气道:“花姐,你是在暗示我今晚最好两人一同回来,顺便怀上点种子,是吧!”
葛秋花脸上阴晴不定,女儿用这种态度说话也不是一天半天,但这么直白地把男女之事戳出来,她一下子消化不了,不过很快就笑嘻嘻凑了过去:“哪里的话,母亲这不是替你着急嘛!最近我听说啊,如今的社会,大龄剩女嫁不出去的大把,我担心??????”
“拉倒吧花姐,你不就是看到徐俊生于殷实之家,才猴急着让你女儿嫁出去,倘换个山沟沟里的穷小子,你不打断我的腿并且把人家轰出门才怪!”徐若萍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又落回了书本上。
知母莫若女!
葛秋花被徐若萍噎得好一阵胃疼,脸上青红不分,气氛似乎有点尴尬,没有拿牛奶杯子的那只手无处安放,便往背上重重捶了几下,用念经的口吻道:“唉!**病了,这腰又开始疼了。”
葛秋花的苦肉计百试百灵。
徐若萍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回头给她揉肩又捶背,慢吞吞地道:“这腰老疼你还不分昼夜搓麻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活该受罪。”
葛秋花似乎十分享受女儿的按摩,不断夸着她手势一流,见徐若萍脸色柔和了下来,她的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一丝欣喜的光飞快地从她那双眸子里一闪而过,忽略了她那句硬邦邦的责备的话,开门见山道:“我们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供书教学也不容易,那个,礼金嘛,自然也不能少,这样吧,凑个好意头,就吧,如何?”
徐若萍倏地一停,双手在葛秋花两边肩膀肥肉集中的地方使劲一捏,吼道:“我还没有嫁出去呢,你就这么猴急着要礼金。势利眼,小心把未来女婿给吓跑了。”
葛秋花“哎呦”一声,眯着眼睛揉揉肩膀,伸出一根大拇指戳着徐若萍的脑袋骂骂咧咧道:“都订婚了还不能谈谈礼金吗?我跟你说啊,除了礼金还有别的呢,舅子金、酒席金,花车红包金??????”
徐若萍把脸埋进书本里,大声说道:“好了好了,花姐,我累了要休息!”
这是直接下了逐客令,可葛秋花还不死心,半只脚迈出门槛的同时又转过身来语重语重深长一句:“我说妹子啊,书是读不完的,人生大事要紧,抽点时间两个人聊聊电话增进增进感情才是王道啊!”
她满打满算好一阵的如意算盘,临出门了还见缝插针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要休息!”徐若萍一句话把她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