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阮墨还是乖乖给这位幼稚的皇上回信了。
是因那夜结束后,他在她即将入睡时,贴着她的耳畔低声道:“只要是你的,朕都放在心上,不会嫌弃。”
她昏沉得眼皮子都掀不开了,并未看见他说话的神情,只觉那道低沉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沉迷,萦绕于梦间,久久不散。
其实她也并非真的生气,被他哄了哄便也气消了,重新执笔给他写信。
堆叠的信纸愈存愈多,日子一天天过去,盛夏已逝,不知不觉便入秋了。
霁月宫。
“……娘娘,娘娘!”
阮墨回过神来,收回视线,转眸看向面露担忧的翠儿,扯了扯嘴角道:“怎么了?”
还问她怎么了……
娘娘自用过午膳后便一直站在窗前,双目无神,心不在焉,整整一下午都在发呆,如今都快天黑了,竟还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不过现在有更为紧急的事儿需要做,没有时间慢慢揣摩娘娘的心思了,翠儿示意不远处的喜儿、乐儿先去准备衣饰,才急切提醒道:“娘娘!您莫不是忘了今夜的赏月宴吧?距离戌时仅余一个时辰了,再不让奴婢为您梳妆打扮,怕是要来不及了!”
今儿八月十五中秋,团圆佳节,大臣们归家与家眷一同过节,皇宫中则会设中秋宴,帝后与众妃一齐赏月,类同于家宴,除被打入冷宫的妃嫔外,其余皆不得缺席。
阮墨神色木然地点点头,而后便朝梳妆台的方向走去。
翠儿愣了愣,追上前道:“娘娘不挑选一下穿哪套宫装吗?”
“无碍,你看着办便可,莫要选过于出挑的。”
“……是,奴婢知道了。”翠儿只得躬身应了声,看着她缓步走到梳妆台前,一丝同情不禁浮上心头。
皇上已有十日不曾踏足霁月宫了。
若是为了不耽误政事而宿于紫宸殿便罢了,可这十日里,皇上竟有七日驾临静婕妤所居的宫殿。虽并非日日宿于其处,然能够连日面见皇上,本就足够惹人羡慕的了。后宫甚至传言道,皇上早已对阮昭容心生厌倦,冰宴上那一出闹得凶了,阮昭容不幸失了宠,反而让静婕妤因祸得福入了皇上的眼,一举得宠。
之前不过是以探病为名不时前去,因着娘娘仍在禁足,她也不敢让娘娘烦心,便未曾在她跟前提起过。后来不知哪个嘴杂的,竟在殿内悄悄议论此事,还恰巧让娘娘听见了。她忧心娘娘多想,琢磨着如何安慰娘娘,但娘娘一切如常,似乎并不把这当一回事儿。
直到半月前的某夜,她在自己房内歇息时,忽闻娘娘的寝殿内一阵声响,忙披衣起身奔去察看,结果竟在殿门前碰见了往外走的皇上,脸色简直难看得吓人,步疾如风,三步并两步地离开了。
她边不解皇上为何三更半夜出现在此处,边走入寝殿,看见床榻下的茶杯碎片散落一地,而娘娘正裹在被子里头,抖着肩细声低泣。
她晓得两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可当时没敢问,默默收拾了地上狼藉,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第二日娘娘起身时,一双好看的眸子肿得见不得人,愣是热敷了半个时辰才消肿,自跟了这个主子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见娘娘哭成这副模样,心疼娘娘之余,隐隐觉得两人可能是闹翻了。
果不其然,那日之后不久,皇上便翻了静婕妤的牌子,而娘娘表面上与往常无甚差别,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却愈发多起来,魂不守舍,每回总要她喊好几声才回神,笑容也不似从前的多了。
可娘娘不开口说,她区区一个奴婢是不得逾矩多问的,只得当作不知,盼着娘娘能想开些,待禁足之期过了,再去求皇上原谅。
眼看着日子渐近,今夜的赏月宴便是夺回皇上注意的绝妙机会,娘娘竟还不懂把握……不可,她得为娘娘挑一套最打眼的宫装,让皇上的目光重新落在娘娘身上,顺利的话,说不定今夜皇上便会驾临霁月宫了。
******
中秋宴设于紫宸殿外,后宫众妃来得十分早,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妆容艳丽,颇有几分群芳斗艳的阵势,阮墨却无心欣赏,寻着自己的位子径直走去。
“哟,这不是被禁足的昭容娘娘吗?真是好久未见了呢。”
同样刚刚到达的丽修仪娇声唤道,阮墨不愿与人起事端,只好停住脚步,回身看向她道:“修仪有何事?”
“哦,倒不是有事,打声招呼罢了。不过娘娘以前可都是对我视而不见,如今我沦落如此地步,倒不料娘娘还愿意停下来搭理我。”丽修仪掩嘴笑了笑,瞥了眼皇后的空位子,“看来皇后娘娘的管教很是管用啊。”
阮墨微微垂首,并不答话。
她听得出丽修仪的冷嘲热讽,但本就不是热衷于与人争吵的性子,加之她根本没有半点儿心情与她纠缠,只欲快些入座,莫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内心漫溢而出的尴尬,令她难以忍受。
丽修仪一个人唱独角戏,察觉到其他妃嫔开始对阮墨有意无意看过来,满意地勾了勾红艳艳的唇角,旋身落座。
身后的翠儿有些不忿,阮墨却摆摆手,默默行至自己的位子坐下。
翠儿只得叹了口气,上前为她斟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