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公主一个字也未对他说,隐忍地低泣两声便将眼泪忍回去了,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下意识要叫住公主,头顶却有什么轻飘飘地落下来——
是一条丝帕,绣着栩栩如生的双雕,边角处也方方正正地绣了他的名字,显然是准备赠予他的。
难怪她会如此……
想必,也是如绣香囊那回一般,花了几夜的时间才做好的,而他却不问缘由赶了她回去,换作哪个姑娘会不觉委屈?
他心怀愧疚,欲寻机与她好好道歉,可后来几日她却再未等在树下了,让他回回扑了个空。好不容易在御花园碰见了她的身影,他立刻跟身后的下属交代几句,然后远远跟在她后面走,一路跟至无人经过的落华宫前,才开口叫住她。
公主一回身看见是他,抬步便要走。
他心下一急,也顾得不得那许多,抬手便扣住了她的手腕,单膝跪地,将早已打好的腹稿一股脑全说出来。本不是话多之人,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着实是不习惯,到最后他都无意理会自己在说什么了,只垂首静静等候公主发落。
他从未这般有耐心过,等了不知多久,终于听那道温和的女声轻轻响起:“单大人一向守礼,为何……一直拉着我的手?”
什么?
他这才发觉自己从一开始便不曾放开公主的手,手心一热,立即松了手道:“臣无礼了,请公主责罚。”
“好了,方才都说了不下十个‘请公主责罚’了,你就只晓得这一句吗?”
“……望公主降罪。”
她绷不住脸了,掩嘴轻笑一声:“我原谅你了,单大人起来说话吧。”
他终于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两人把话说开以后,心无芥蒂,自然而然回到了从前相处的模样。
然而……又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偶尔在弘文馆附近巡逻时,望见了她,他会忍不住缓下脚步,若她察觉到他的注视,不自主会往他的方向看上一眼,而后又飞快低下头,微微泛红的侧脸娇俏可人,他总是看得移不开眼。
夜里巡逻时,怕她等得久了,他会特意绕近路先往落华宫走一趟,待见过她之后,才绕回去从头开始。
他不晓得公主是如何想的,但自己……竟莫名对她上了心。
这并非好事。
她即便再不受宠也是公主之尊,而他,不过是单家的庶子,一个正四品的二等侍卫,论家世、论官位他都无法配得上她,岂能作非分之想?
至少,在拥有足以与她并肩的身份之前,一切都不过是遥不可及的奢望罢了。
又何必多想?
能每日见她一面,已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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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刚离开学堂,憋得慌的几个皇子便结伴跑了出去,九公主也终于从无边的困意之中挣脱,揉着眼站起来,自然地牵上阮墨的手一同走出学堂。
刚离开弘文馆,九公主便立马朝御花园的方向转头,果然看见了某个高大挺拔、面容冷峻的侍卫正往这儿望过来,心下暗笑,拉着三姐姐的手小跑起来,直到转入宫道才慢下脚步,松开她的手喘气。
阮墨比她高得多,跑得并不费劲,便站在一旁等她:“九公主……突然间跑什么呀?”
“嘻嘻,没什么。”九公主狡黠一笑,重新牵上她的手,边走边压着声音道,“三姐姐,七夕快到了,你准备了什么赠予那位大人?”
阮墨手一紧,垂下双眸,无奈地看着这个口无遮拦不知羞的小公主:“你不是早偷看过了吗?”
虽说她本就无意隐瞒,但自从单逸尘的存在被发现后,九公主总爱拿这个跟她说事儿,一逮着机会便要调侃她。幸好她嘴巴够严实,并未跟其他人说起过,阮墨便由她去了。而且,她能清楚知晓单逸尘例行巡逻的日期,也全赖小公主的暗中查探,帮了她不小的忙。
“咦,原来你知道我偷看了啊?”九公主说着这话,脸上却全然没有被发现的羞窘,大大方方承认,“好吧,那条璎珞编好了吗?”
“大概……还有一点点。”阮墨向她比了个手势。
九公主叹了口气,郁闷道:“三姐姐就是手巧,若换作我,十日也编不完这么一点。”
“你年纪尚小,慢慢练,以后也许比我还厉害呢。”
“要是能赶上三姐姐的一半,我就满足了。”她撇撇嘴,转移了话题,“那三姐姐想好如何赠他了吗?”
阮墨摇头:“不曾。”
九公主托腮想了想,忽而眯眼笑看着她:“三姐姐,我倒是想到了一个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