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亮仅有一个时辰了,他轻锤了眉心几下,仍是挡不住骤然深沉的困乏,便以拳抵额,支着有些沉重的脑袋,闭目养神。
然还未等寐上半刻,一阵不寻常的脚步声便叫他陡然惊醒,立时警觉地朝紧闭的木门望去,右手已不自觉地搭在腰间剑柄之上。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密集而紧促,逐渐逼近。
他从位子上起身,身形一动便移至床榻侧,动作极小地轻踢了踢脚踏。
笃,笃——
此为他与手下确认身份的暗号,然那阵脚步声骤停之后,却并无任何反应。
不对劲。
顾不得榻上的人儿犹在熟睡,单逸尘极快地伸臂往她腰间一扣,猛地将人从床被中带了出来。下一瞬,横在木门上的门闩被狠狠踢断,不甚结实的两扇木门直直往地上倒去,响声巨大,立刻将半梦半醒的阮墨吓得双眸圆睁。
熟悉的冷峻面容近在咫尺,她正欲开口问发生何事,整个人突然被腰间的手臂扣着一转,竟是堪堪避开了刺来的长剑。
“抱紧。”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紧接着又是一剑劈来,她下意识伸臂搂紧他的脖子,只觉得天旋地转,双眼被交错的刀光剑影晃得心惊胆战。
这些……到底是哪儿来的黑衣人?是巽王派来刺杀她的暗卫?
单逸尘带她绕了那么偏僻的怪路,才来到这个坐落在皇城城郊却鲜有人知的怀德镇,他们竟也能追查得到?
哎,看来巽王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啊——”阮墨正走神儿呢,双脚猛然离地,只觉身子一轻,已被单逸尘抱着腰从窗口跃离,禁不住惊呼起来。
但这声还未叫完,男人便已稳稳落地,长臂往她腿弯一捞,便将整个人抱了起来,如鬼魅般迅速穿梭于阴暗的城郊树林内。
阮墨一直听话地紧紧抱着他,耳边飞速略过的风低声呜叫着,披散的发丝凌乱地扫过脸庞,她却无暇顾及,只死死盯着身后穷追不舍的暗卫,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所幸,不知是单逸尘轻功了得,抑或是他因熟悉这一片树林的地形,一路东拐西转地引着他们瞎跑,不多时便将人耍得分不清方向,连他抱着她藏在了树上都不曾察觉,远远地朝前追去了。
如此一阵奔走,加之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饶是长年习武的身子骨也架不住累,他单手搂着她靠在树干上,看着暗卫们渐渐跑远了,才闭目凝神,缓缓平复微乱的气息。
阮墨也松了口气,心头不再跳得如擂鼓般快了,可转眼一看,这树枝离地面竟是高得吓人,而她身上除了他搂在腰间的手臂外,无任何支撑物,心下顿时有些发凉,手臂也不由自主地抱得更紧。
“殿下。”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低唤,贴近得温热的气息轻轻呼在敏感的耳窝处,弄得她一阵发痒,忍不住歪头往自己肩上蹭了蹭,唇上却恰巧与某物一擦而过。
温温的,柔软的,微干的……
阮墨登时便愣住了。
夜风轻抚,月色从茂密枝叶的间隙洒落,摇摇晃晃,正好照在了他微微抿起的薄唇上,仿佛在提醒她方才做了何等……羞人之事。
阮墨在心底哀叹一声,默默将滚烫的脸埋在自己臂上,羞得抬不起头来。
然而,他似乎并未意识到两人间做了何事,只是声音又低了几分,近乎压抑道:“殿下。”
“嗯……什么?”
“臣,喘不过气。”
……啊?
她暂且从满心羞耻之中挣扎出来,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俊脸,又看了看自己过分用力抱在他脖子上的双臂,怔了怔,只觉得本就发烫的脸似是烧起来一般,慌忙松开了手。
可她忘了自己还挂在他身上,这一松开,上身便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当即本能地伸手抓了一把,刚好拽住了他要护她的手臂,才避免了坠树的惨剧。
“殿下无需松手,”单逸尘叹了口气,将她的手重新拉向自己的脖子,示意她抱住,淡淡道,“莫要太用力便可。”
她抿唇点点头,红着脸轻轻抱了上去。
静默片刻后,耳侧的气息逐渐趋于平静,单逸尘调息完毕,伸臂将她稳稳抱在怀里,道了一声“走了”,便从树上一跃而下,换了个方向继续奔走。
藏身之地已然暴露,多留只会旁生枝节,不可能再回到怀德镇了。
这片树林藏着通往府邸的密道,他不再犹豫,带着她直往密道入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