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原主过去实在被母亲放养得太久了,以至于如今阮墨成了女皇,却没有女皇应有的能力,繁忙的公务几乎一概交由单逸尘代为处理。
然短期内能得过且过,长此以往却终归不是办法,莫说群臣对他独揽大权有无非议,单逸尘自己也嫌累得慌。
对于幕后操纵一个傀儡皇帝从而把持朝政的这等事儿,他根本毫无兴趣。
于是,奉太上皇之命辅佐女皇陛下的单督主,便从翰林院请来曾为大皇女授课的老太傅,让他每日给陛下讲授《帝王策》,同时要让她了解乌戎的国情概况,包括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等等,务必将过去遗留的漏洞全数填回来。
早朝开始得早,结束得也不算晚,故而老太傅的授课安排在辰时左右,阮墨一般在下朝后便要前往御书房习课,由于授课内容繁重,若她不想推迟用午膳的时辰,便一刻也耽搁不得。
不过今儿早朝结束得比往日早一些,她并未乘坐宫人抬着的御辇,只让督主跟随伺候左右,优哉游哉地徒步走过去。
御书房离紫宸殿之间有一段距离,坐御辇走的是最近的宫道,另一条路则要穿过御花园,稍稍绕远了一些,她步子轻快地朝着那个方向去了,一身华贵的龙袍在春日下明媚夺目,单逸尘微微眯眼,随即大步跟了上去。
“单大人,方才卢大人奏报越河大兴水利之事,你为何不允我准奏?”
她垂着脑袋,看见自己的靴尖于袍脚下一出一隐,语气随意地问道。
身后静默片刻,才传来低沉的男声道:“……是‘朕’。”
“……”哎呀,又被纠了错处。
自登基之后,她已数不清这是被他纠正的第几回了,但一夕之间忽然便要改口,而且还得改成如此别扭的自称,实在是令她难以习惯,总是会上一句刚用过此字,下一句便又换成了平称,唯有等他出言提醒了,她才晓得自己说错。
“无事,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说话轻松自在些也无碍。”
他瞧着她不以为意的表情,在心底叹了口气,淡淡道:“陛下总这般纵容自己,永远也改不过来。”
“改不过来便不改了,反正又不是真的……”她瘪瘪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单逸尘只听得隐隐约约的字句,不禁皱眉道:“陛下说什么?”
“好了好了,这个问题先搁在一旁。”阮墨不愿与这个比石头还固执的人吵了,话锋一转,回到原来的问题上,“你快说说,方才驳回卢大人上疏的理由是什么?”
难得她对政事起了兴趣,他挑了挑眉,也便不计较了,解释道:“自去年五月,一直到今年正月底,我军与犯境的北蛮交战八月有余,耗费不少人力物力以及财力,即便得到战利品和北蛮的赔金,但国库仍是吃紧了,眼下已无法再承担过大的开支。卢尚书提请的款额颇大,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却不见实证,真假有待考证。”
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停下来回头问他:“那明日让卢大人上交一份文书,交代清楚款项的去向及用途,便可?”
“尚未。”单逸尘却摇头,缓下步子停在她面前,抬手为她正了正头上的金玉冠,继续道,“此事办了三年,官员捞的油水可不少,而今不够办正事了,却又向朝廷伸手要,岂可轻易便宜他们。待他交了文书,再拖上数日,让他急得耐不住再问时,才‘勉为其难’满足其中一半,余下的,让他们自个儿想法子解决。”
阮墨认真地想了想,又问:“让他们自己解决?那若是他们不愿意怎么办?”
“朝廷委派之事不能完成,便是失职,若他们不怕丢了官位,大可一试。”
他说这话时,眉眼漠然,却恍若无意地勾了勾唇角,那神情落在她的眼里,当真是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老谋深算的……大奸臣。
尤其是说最后四字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冷芒乍现,仿佛猎鹰盯上猎物般锐利逼人,看得她缩了缩脖子,不由得庆幸他是站在她这边的人,否则心里还真有种……会被拆骨入腹的悚然。
单逸尘察觉她直直看来的目光,垂首望去,那双杏眸中有几分畏惧,但又似乎掺杂了一些旁的什么……他分辨不清,只晓得心头的异样感觉又悄然冒起,立即别开视线,沉声提醒道:“陛下,再不走便要迟了。”
“哦……哦,好。”阮墨见他收敛了锋芒,又重新变回那个恭敬侍主的督主大人,眨了眨眼,也便收回目光,转身朝前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轻不可闻,不紧不慢跟着,却从未离远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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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
年近花甲的老太傅第三回耐着性子将趴在书册上打瞌睡的女皇陛下叫醒,看着她眼都尚未睁开便一骨碌坐直身子,一叠声向他道歉,倒也并未生气,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温和道:“陛下昨夜又熬夜背习了?”
“嗯……其实也并不是故意熬夜的。”阮墨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低头承认,“因为怕背不完太傅交待的内容,便一直看一直看,看得忘了时辰,才歇息得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