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藏见老者赶人,连忙解释道:“老施主,我乃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取经者,今晚到贵处,听得府上鼓钹之声,特来借宿一宿,天亮就走。”
那老者道:“和尚,出家人休打诳语。东土大唐到我这里,有五万四千里路,你单人匹马,如何来得?”
唐三藏道:“老施主说的是,我还有三个小徒,逢山开路,遇水迭桥,保护贫僧,方得到此。”
老者道:“既有徒弟,何不同来?我这里有地方安歇。”
唐三藏回头叫道:“徒弟们,都过来吧!”
孙悟空本来性急,猪八戒生来粗鲁,沙和尚却也莽撞,三个人听得师父招呼,牵着马,挑着担,一阵风闯进去。
那老者看见他们一个个像妖怪,吓得摔了一跤,嘴里连忙道:“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唐三藏上前,搀起老者,道:“施主莫怕,他们不是妖怪,是我的徒弟。”
老者这才大着胆子,战战兢兢起身,道:“你什么眼光,怎么找来这么丑的徒弟?!”
唐三藏道:“他们虽然相貌不好看,却各有本领,降龙伏虎,捉怪擒妖样样精通。”
那老者半信半疑,扶着唐三藏慢慢往家里走。
猪八戒三人跟随,拴了马,丢下行李,到那厅中去。
那厅中有几个和尚在念经,猪八戒掬着长嘴问道:“那和尚,你们念的是什么经?”
那些和尚听见有人问,抬头一看,只见三个妖怪在面前,全都吓坏了,丢了念经的家伙一窝蜂跑了。
孙悟空三人见那些和尚跌跌爬爬逃走,鼓着掌哈哈大笑。
唐三藏脸都黑了,骂道:“这三个泼物,十分不善!为师朝朝教诲,日日叮咛,让你们行善积德。你们却这般撒泼,实为至下至愚之类!走进门不知高低,吓倒了老施主,惊散了念经僧,把人家好事都搅坏了,却不是堕罪与我吗?”
孙悟空他们见唐三藏发怒,低着头不言语。
那老者一看,三个妖怪都怕他,这才相信猪八戒三人都是唐三藏的徒弟。
那老者急回头作礼,道:“长老,没大事,没大事,刚才关了灯,散了花,佛事本来也快完了。”
猪八戒道:“既然都快完了,那就摆出斋来,我们吃了好睡觉。”
那老者叫道:“掌灯来,掌灯来!”
家里人听得,大惊小怪道:“厅上念经,有许多香烛,如何又要掌灯?”
几个僮仆出来看,只见屋里黑漆漆的,便点火把灯笼过来,忽抬头见猪八戒、沙和尚,慌得丢了火把,抽身关了门,叫道:“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孙悟空拿起火把,点上灯烛,扯过一张交椅,请唐三藏坐在上面,他们三人坐在两旁,那老者坐在前面。
不多时,只听得里面门开,又走出一个老者,拄着拐杖道:“是什么邪魔,夜里来我善门之家?”
前面坐的老者,急起身迎到屏门后,道:“哥哥莫嚷,不是邪魔,是东土大唐取经的长老。徒弟们相貌虽凶,但却相恶人善。”
那老者方才放下拐杖,与唐三藏四人行礼。
礼毕,他也坐在了面前,道:“看茶来,排斋。”
连叫数声,几个僮仆战战兢兢不敢过来。
那老者大声喊道:“教他们捧斋来侍奉四位老爷。”
猪八戒道:“几个人伏侍?”
老者道:“八个人。”
猪八戒道:“八个人伏侍哪个?”
老者道:“伏侍你四位。”
猪八戒道:“那白面师父,只消一个人;毛脸雷公嘴的,只消两个人;那晦气脸的,要八个人;我得二十个人伏侍才行。”
老者道:“这么说,想是你的食肠大些。”
猪八戒道:“也就看得过吧。”
老者道:“有人,有人。”
那老者又叫出三四十人来。
众人见那老者与孙悟空他们说话,这才不怕。
众人安了一张桌,请唐三藏上坐;两边摆了三张桌,请猪八戒三人坐;前面一张桌,坐了二位老者。
不一会儿果然上了面饭、米饭、闲食、粉汤,排得齐齐整整。
唐三藏先念一卷《启斋经》。
猪八戒早就饿了,他等不及唐三藏把经念完,拿过碗来,把一碗白米饭扣进去,衣袖一遮就没了。
旁边服侍他的小的道:“这位长老没算计,不拿馒头,怎么把饭拿来藏到袖里,却不污了衣服?”
猪八戒笑道:“没有藏,已经吃了。”
小的道:“一大碗米饭,一下子就吃了?”
猪八戒道:“不信,再吃与你看。”
那小的们,又端了碗,盛一碗递与猪八戒。
猪八戒幌一幌,又是遮一下就吃了。
众僮仆见了惊道:“长老呀!你这喉咙也太大了,一大碗白米饭,一口就给吃了!
”
唐三藏一卷经还未念完,猪八戒已经吃了六碗米饭了。
反正有人服侍,猪八戒也不论米饭面饭,果品闲食,只要是吃的就捞过来,嘴里还喊着:“添饭,添饭!”
孙悟空叫道:“贤弟,少吃些罢,半饱就好,总比在山里忍饿强多了。”
猪八戒道:“什么嘴脸?!常言道,斋僧不饱,不如活埋。能吃我肯定要吃饱!”
孙悟空道:“收了东西,莫理他!”
二老者躬身道:“不瞒老爷说,白天倒也不怕,似这大肚肠的长老,也斋得起百十众;只是晚了,收了残斋,只蒸得一石面饭、五斗米饭与几桌素食,要请几个亲邻与众僧们散福。不曾想你们来了,唬得众僧跑了,连亲邻也不敢请,尽数都供奉了列位。如没吃饱,我让人再蒸去。”
猪八戒道:“确实没吃饱,再蒸去,再蒸去!”
老者果真命人又去蒸饭。
吃完后,唐三藏起身,谢了斋供,问道:“老施主,高姓?”
老者道:“姓陈。”
唐三藏合掌道:“那老施主与我是家门了。”
老者道:“长老你也姓陈?”
唐三藏道:“是,俗家也姓陈。请问刚才做的是什么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