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下马,步入田间,看着那些倒伏的小麦,无奈的道:“这是要绝收啊!”
“兴和伯,这里不好挑水,所以绝收也是没办法,其它地方倒是要好些,可也就是能收个三四成的样子。”
王贺抬起手臂,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愁眉苦脸的道:“那唐赛儿不是好好的吗,怎地造反了呢?”
方醒直起腰,无奈的道:“说是她父亲被打死了,真是混账啊!”
王贺踩着地面,怒道:“那些官吏不是东西,最喜欢欺负小民,此次当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是。”
方醒看看晃眼的天空,点头道:“我被派来青州,太孙改走陆路,魏国公由郑和带着回京,陛下果然是雄主,不肯让臣下背锅。”
让臣子背锅是皇帝的必备技能之一,玩的出神入化的,莫过于赵构。
而朱元璋也喜欢让臣子背锅,到了朱棣这里,这位帝王却不屑于干这种事。
——朕想干的事,就必须要干好!
——朕想干的事,无需遮掩!
身后的大队人马已经走过了,方醒回身看着不远处的青州城,摇摇头道:“每逢乱前必须要整顿吏治,杨士奇这是在干什么?”
杨士奇没干什么,他也觉得自己很冤枉。
青州城府衙中,杨士奇看来也急了,不给方醒洗漱的机会,就介绍了情况。
“那些小吏手段太狠,硬是把役夫的粮食给扣去了九成,结果闹了几句,就被活活的打死,然后那个唐赛儿一怒之下就杀了那几个小吏,带着家人上了卸石棚寨,纠结了一千多人,哎!都是……”
方醒揉揉眼睛,看到杨士奇都瘦了一圈,嘴角还长了一个泡,也觉得他可怜。
作为文官中的一员,他只能在那个圈子内做事,一旦越过那个潜规则,他就会被视为异类,从此就会被孤立。
“那唐赛儿我接触过,率真,不是那等阴邪小人,若不是被逼迫过甚,她不会走上这条路!杨大人,那几个小吏的上司呢?”
杨士奇皱眉道:“兴和伯,那几个小吏已经死了,就算是杀人偿命也该够了吧?!”
杀人偿命,这是最古老和原始的刑律,千年来的共识。
方醒摇摇头道:“不够,如果没有上司的纵容,甚至是同流合污,那些小吏如何敢这般大胆?”
看到杨士奇有些不渝,方醒直言不讳的道:“杨大人,官场上的潜规则方某还是懂的,官官相护这等事情不只是发生在青州,也不只是发生在山/东!如今青州局势险恶,民愤极大,我们若是还按照你们的那一套法子来,那就等着青州糜烂吧!”
大明的灭亡固然和那些弊端脱不开关系,可民间郁积了多年的怨气,何尝不是最大的推动力!
杨士奇犹豫道:“不是本官不通融,实在是青州本地的民风彪悍,若是动了一个,便是在怂恿那些百姓,这你可知道?”
这骨子里还是想玩愚民的那一套啊!
你们吃亏了,嗯!本官知道了,犯事的人被杀了,此事就此了结!
至于背后的始作俑者,除非是朱棣亲自出手,否则可保无虞。
方醒没精神去打嘴仗,直接摆出了遮奢勋戚的派头:“杨大人,那些人我要了。”
杨士奇嘟囔着,但并未愤怒,因为这是兴和伯强行要的,和我无关!
一个读书人,从他头悬梁,锥刺股开始,此时他大抵是书呆子。
等考中了进士之后,那就是官老爷了。这时候就得看个人的悟性。
悟性强大的,很快就能适应官场。
悟性差的,比如说老解,结果就是鸡飞蛋打,还差点儿被埋在雪堆里冻死。
能在朱棣的身边为官,杨士奇的悟性是不缺的。
他可以为了一件事和朱棣争执,但却不会为了一件事而违背官场的规则。
这便是为官之道!
以后也只有一个海瑞,这位愣头青敢于横冲直闯,但他还是靠着喷皇帝才得到的名声,否则后面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