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荣妃领着五公主涂铃儿回宫之时,正碰上云华郡主从太后处过来请安,因而让她看了一出好戏。
五公主被领着重新更衣梳洗,一会儿便恢复了原先的清丽可人,荣妃招招手,把她招在身边坐着。因方才那番争吵,荣妃心觉与女儿少了许多交流,微有愧疚,这时便打定主意,不论五公主说什么,都听她好好儿把话说完。
五公主似乎也特别配合,乖乖依靠在她怀里,并不似往日那般似是骄纵又怕人的别扭模样,她乖得就像一只小兔子。
荣妃母爱泛滥,抚着她的头发道:“铃儿,方才你不是有许多话要与母妃说么?现下儿只管说,母妃再不生气的,都听着呢。”
五公主却格外懂事地摇摇头,道:“是铃儿方才无礼了,不怨母妃要生气。铃儿知错了。”
五公主头一回这般听话,荣妃觉得她操心了这般久,今日终于看到了一点成绩。于是心里头越发的舒畅,语气也越发的温柔:“傻孩子,你在母妃跟前,有何错不错的?只要你听话,母妃再没有不高兴的。”
听了这话,五公主眼眶红了起来,忍住泪道:“只要铃儿听话,母妃便高兴,便不会讨厌铃儿么?”她拼命地点着头,泪珠儿随着掉落下来:“铃儿往后都乖乖听话,母妃不要讨厌铃儿!”
荣妃惊讶道:“铃儿何出此言,母妃怎么会讨厌铃儿,你是母妃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妃疼你还来不及呢。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荣妃说到此处,眼里神色渐渐冷厉,想到铃儿一日比一日不愿亲近她,自己越是关怀得厉害,她越是抵触,原来,根源儿在这里呢!
不喜欢她,讨厌她?真真荒谬!荣妃虽然贵为贵妃,然而今上年已花甲,三位皇子最小的一位也过四十,她还能得几年清闲,这是难以预料的。今上除了小五再无其他公主,作为当朝唯一的公主,铃儿的身份可说得上万千宠爱于一身。
荣妃没有生下皇子,往后能够依靠的,便只有这一位至亲。她这般放在眼珠子里还疼惜不够的人,居然认为自己是被她讨厌的,何等冤屈!
荣妃心里愤怒不已,她知道,小五因着在娘胎里的不足,出生之后便心智效常人低一些,她便处处给她安排最好的人伺候着。却不知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放出这样的谣言来蒙蔽小五,离间她们母女的感情!
她怀疑地目光扫过下头静立的徐嬷嬷等人,细细思量起来。
五公主却是听了荣妃娘娘的保证,心结解开了一半,恨不得立马便把满腹心事说与她听,只是想起林铭玉的交代,咬咬嘴唇,背了两边的话便由她天真的语气说出来:“不是这样么?母妃让徐嬷嬷来教导我,我太笨,总是学不会,惹得母亲总是不开心。我以为,母妃是嫌我笨了。”
“嬷嬷,你方才不是与我说过么,母妃最是讨厌没规矩的人,若我不听你的话,母妃便会罚我不许出寝宫。原来母妃并不曾讨厌我,嬷嬷,你看,你白为我担忧了!”
“你还说,我六岁不能和皇侄、侄孙们一道进学,是我太笨了,丢了母妃的脸,才被先生抛弃的,若是再不听你的话,便是母妃,以后也不愿意见我的!”
“嬷嬷,前儿你说,母妃讨厌我话儿多,在她面前不会说话,回头罚我十日禁闭,不许我吃饭,你便偷偷给了我点心吃,我都记着呢。”
五公主没说一句,徐嬷嬷的脸色便白上一分,浑身也发了抖,待到这儿,一句两股战战,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而荣妃则面如寒冰,一双凤眼立起来,恨不得要吃人。
然而,五公主的嘴巴从未如今日这般伶俐,也不等人反应,便一股脑儿说道:“嬷嬷是母后亲自赐我的,往日里我若顽皮了,你便说要去母后面前告罪,我这般顽劣,必要换个厉害的来教导,便是母妃,也要因我受委屈。我不敢不听,嬷嬷,若我知道母妃这般疼我,我往后定然好好听你的话,你不要去母后面前告状好不好?”
徐嬷嬷抬眼心虚气短地看向荣妃,嘴巴嗫嚅着,垂死挣扎道:“公、公主,我……”
五公主却是越说心内越委屈,她最恨徐嬷嬷总是欺负她,又拿她笨、父皇母妃不喜欢她的话来威胁她,让她早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才是不吐不快,一时只觉得自己越说越伤心,不用学林哥哥教的法子,眼泪珠子断了线似的滚落下来。
她指着徐嬷嬷,大声道:“徐嬷嬷,你都是骗我的么?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听话了,你为什么还说母妃要罚我?女史也帮着你,总是骂我笨。她念一遍,我若背不出来,你便与她一块儿罚我不许吃饭,我饿!”
她回头对着荣妃喊:“母妃,我饿!我身上好冷!我害怕!我不是不愿意好好念书,我想让母妃开心,可我是笨啊,我念了一遍总是背不下来!母妃,你为什么总是要罚我?铃儿好苦好生气,铃儿对母妃哭,母妃为什么不抱抱我?不给我吃饭,还要罚我禁闭?寝宫的地面好冷好硬,铃儿睡不着,总是做噩梦,母妃,你为什么不救救我?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