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无逸阁内的恬静不同,明德殿里,本该早早下朝的皇帝还端坐在御座之上,殿内文武大臣亦站得满满当当。
此时,几个朝中大臣正为了溶家军安置之事争得面红耳赤。
“谢大人何意?溶将军临终谏言哪里不妥?二十万溶家军交与魏国公怎的就不行?”
这说话的是兴安伯李健,兴安伯府与魏国公府两家乃是世交。兴安伯父辈挣军功得的这世袭伯府,其父李彪也是个领兵好手。
可这伯爵传到李健手中,李健却只是个区区六品昭武校尉,乃是武将里的散官,手下不过五千军士,这伯爵便真只是一个空爵位罢了。
魏国公张家要好很多,张家十万魏林军,即便溶则在时,除了溶家和皇家外,兵力便是它最强。
张玉得知溶则谏言,要他携领二十万溶家军后,他淡泊多年的心重新躁动起来。
特别是当溶桑桑把将军府牌匾丢在这明德殿中央后,他本想争取试试的心态,瞬间改变,这新任卫国大将军的位子,他势在必得。
而兴安伯李健对张玉更是鼎力支持,他这伯爷虽然份量不重,但在朝中为张玉说话,还是能的。
这才有了李健剑拔弩张与兵部尚书谢东争执的一幕。
谢东听着李健之言,也是气得脸都涨红了,他亦大声回道:“李大人与魏国公交好,这朝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我也并非否认魏国公领兵之能,只是去年冬天魏国公与将军府的旧怨你都忘了吗?溶家军当时便对魏国公有了成见,还是溶将军将事情压下。如今要魏国公领二十万溶家军,您就不怕内哄吗?”
听得谢东此言,刑部尚书顾献钦出班一步恭身附议。
张玉眼睛红了,梗着脖子出班,道:“谢大人所言,老夫却不敢苟同,去岁我儿与溶家之事,老夫再心痛,亦只是私人恩怨罢了,怎可与这家国大事混为一谈?
“若此事真如谢大人所说,溶将军又怎会临终前向陛下谏言,让老夫携领二十万溶家军?溶大将军大义直言,内不避亲,外不避仇,我等佩服!
“况且,我儿之事已了,我张家与溶家,世代辅佐皇帝携领西宁军务,哪里会因为区区私事,便成了仇家?
“那日溶大将军病危,老夫亦是心焦忧虑,得了信便往溶家赶。
“我那侄女桑儿,见我还唤我世伯,我怜她孤弱,曾对她许诺,日后若有为难之事,我张家定会竭力相帮!”
说罢,他一甩袖袍,一副咱们武将世家的情义非尔等能懂模样。
此时的溶桑桑正在无逸阁外,与众皇子公主一道习马术,却是没来由一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嘀咕:“谁在说我坏话呢?”
朝堂之上,兴安伯李健听罢张玉之言,也附和道:“魏国公所言极是,若溶张两家,真有仇怨,这仇怨大到会影响军士之心,溶大将军定不会向陛下作此谏言。
“我那侄女桑儿,是我看着长起来的,那日将军出殡,我还对她温言相劝,将军不在了,可我兴安伯绝不会不管她。”
溶桑桑正骑着马呢,又是莫名打了个喷嚏,她不禁疑惑,自己这是受凉了?明明这初秋风还是暖的……
李健话音刚落,一四十来岁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出班,粗声哑气道:“末将前日回京,忙着与陛下汇报西府军事,却还未及去看看我那侄女桑儿。”
他一粗汉子,此时一副悲戚模样,看着有些怪异,可他自己却说得情真意切。
他叹了口气,又道:“三年前,末将前往西府戍边,我那侄女还正蹒跚学步,三年过去,我溶兄已不在了,可怜我那侄女幼年丧父,待下了朝,我得过府去看看,可莫让人欺辱了她去!”
说着,他自己还在摇头叹息,待他再开口,却正容肃色道:“这溶家军与我西府军,亦是有同袍之情的,咱们多次一同抗击南越,配合最是默契,溶将军已去,若陛下信得过末将,末将愿领十万溶家军!”
他说完,肃容朝着皇帝拱手作揖,久不直身。
皇帝看着殿中争执的众人,脸色却是平静,他淡淡开口道:“诸爱卿为国之心,朕明白,这溶家军如何安置,实乃大事,诸卿所请,皆是为国,切莫伤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