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了眼睛。
浑身力气被骤然掏空,视线一寸寸地变暗,整个人不断往下沉。
像是沉入了深海,光翳在边缘,暗与寂静使人沉沦,再分不清时间与空间。
转瞬,眼前的画面却开始变化,光怪陆离。
一眼,是被烈火燃烧的帝都,尖叫哀嚎的平民,纵马杀掠的赛提人;
又一眼,是浓烟吞没的白石之城;
再看下去,就看不清了。
——让她头痛欲裂。
痛感逼近承受的极限前,有一刹白光撕裂眼前的景象,她像被抛入深渊,又一次往下沉。
……
渐渐的,视线清晰起来。
她站在一片荒原里,遥远的地平线上挂着血色的月,一团一团苍灰的浓云挤占天空。
心脏沉得发慌,她几乎没有意识地回过头。
视线里出现了一道身影——被锁在十字架上,双手上缠着厚重锁链的人,只能看出是一个女人,头垂下来,浅色的长发,看不清脸。
她的姿势有些别扭,沉闷的空气中残留着叫人不寒而栗的绝望。
是……谁?
她想往那儿走,可一阵阵闷痛从额头传来,她一会儿觉得烫,一会儿觉得痛,整个人像是要被撕裂似的。
眼前再是一黑,她再无意识。
……
……
等莉莉安转醒,有些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感觉视线内挤入一丝昏黄暗淡的光,顿时有些分不清此时是现实还是梦境。
一阵阵的头痛感还残留在意识深处,她只稍动一下又被被重新牵起,不禁皱了皱眉,身体缩了缩。
但她的身上没一点力气,连这些下意识的动作都做得微弱不堪。
耳边琐碎地有点窸窣的声响。
听到声音,她喘了口气,想去看,脖子不听使唤,喉咙也像是被什么堵着,发不出声音。
整个人像发高烧烧得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小可怜。
她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这情况了……好像是有的。
要么撑过去,要么等死。
而这儿……她陷在被子里缩着,眼睛只能剩下昏昏沉沉的光斑。
直到一道身影出现在床边。
起初,视线里只有米色的衬衫和一截小臂,而后人垂下头,声音在耳边晃着,模模糊糊:“……小姐?”
她眯着眼,勉强地抬了抬下巴。
短暂模糊的对视里,亚修轻蹙着眉,手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摸到那烫手的热度时,眉又深皱了皱。
她张嘴,依旧没成功发出声音。
他有一些察觉,看了一眼:“要喝水么?”
想点头……莉莉安觉得自己应该是点了头。
亚修在床头坐下,手贴着她的身子将她轻轻托起,另一只手捏着摆在一边的水,小心地喂到她嘴边。
“很难受吗?”温水滚入喉咙,暖了暖胃部,她才感觉落在耳边的声音清晰了一点。
她没答。
发不出声音,难受得想死。
像回到上辈子最后发病的那几天,平时看着没什么,甚至能蹦个迪,发病起来却像个死人,动弹不得,耳边只有医疗仪器冰冷机械又极有规律的声音。
像是回忆起那段时间,冰冷锐利的触感划过心脏,一瞬让她呼吸不畅,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看着没什么力气,但咳起来却有点惊天动地的架势。
亚修眸子一眯,杯子往旁边一搁,手落在她轻颤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
等她咳完,他又拿帕子帮她擦干净唇边的水渍,扶着她躺下来。
“睡一下吧。”起身前,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她没说话,只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听话地去睡了。
但没几秒,她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不敢睡。
梦里的一些东西还残留在脑海里,包括那一阵阵痛,加之此刻随时奔西状态都只让她对睡着后会发生什么产生了不可言说的恐惧。
脚步声渐远。
走了吗……
心底涌上了点淡淡的失落,没多久又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病。
她可真棒……这时候还有力气骂自己神经病。
眼睛发疼,又一直没闭上,她昏昏沉沉的呆了一段时间,心思一点点往下沉时又听到那道脚步声去而复返。
有些惊讶,微仰起头时正好对上复返的少年投来的视线。
“睡不着?”亚修端着一盆水,与她视线对上时眉梢一挑。
她仍是没说话。
亚修也没继续问,只安静地放下水盆,拧了毛巾贴在她的额头。
她是发烧了吗?
这时候明明一个法术就挺好用的……这病能用法术治么?
她胡思乱想着给自己强打精神,一时又控制不住地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对视起来。
那双眸的颜色很淡,浅浅的琥珀色,在阳光下透亮,在这种有些昏暗的环境凝聚着暗色,像有个漩涡,只一点点吸引着视线。
“已经没事了,小姐睡一觉就好了。”他又低声劝哄着,温柔的声线深处带着点磁性,夹杂着暖色的光,令她心有些酥。
“噩梦。”她张了张嘴,才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