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恩王国,帝都,圣殿。
埃丝特站在主殿的门边,正仰着头望着天空。
在她背后,安莱雕像上方,鳞甲般交错的阴云被主殿上方的空洞切割成圆,光挤在边缘,透不出厚重的云层,整个天色暗沉得令人心底发慌。
那座质地冰冷的雕像脸上,表情怜悯。
片刻后,埃丝特垂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试图通过观察天空确定时间的举动最终以失败告终。
只能叹了口气,回头。
却发现那道身影还站在那儿。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这个来看安莱雕像的常客。
“天气不好,再不走路上会很麻烦。”想了想,她神色如常地开口,冲他说了一句。
那人仿佛没想到埃丝特会和他说话,在长到令气氛都变得闷重的沉默后,才意识到她是在和他说话,发出了一句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谢谢。”
埃丝特听不出他所表达的情绪。
哪怕他背对着自己,她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扭头离开了。
……
时间由清晨到日暮,期间,阳光都没有机会钻出云层,甚至等它熄散时,乌云还厚厚压着。
这样的天气下,连路上的人都少了。
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前,埃丝特一路也没看见一个人影。
都躲回房间了么,她想。
虽然天气着实不好……但愿都有将工作做完。
叹了口气,埃丝特走进房间。
标准的圣殿房间,每一处都井井有条。
尽头的桌上摆着一张摊开的卷轴。
拉文·科特送来的,有关于海德家的文件。
拿到这东西后,她拿回来打开,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字迹……那是路德·海德的字迹。
她不仅是海德家的女仆长,也是曾经负责路德·海德起居的女仆。
而那份东西,与其说是文件,不如说,是一篇日记。
埃丝特很熟悉路德·海德的习惯,他会写日记,每一篇都言简意赅。
【572年祝福之月——
深入牛头海湾……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迪温说,有索特人的贵族与凯特人达成了交易,凯特人通过这份合约,与索特人交换彼此想要的东西。
为了换取自由,她还给我了我一份安莱的预言。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到底是谁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他们交易了什么。】
下半部分,是“安莱的预言”。
埃丝特点了一盏煤油灯,捏着放下后,人缓缓用手撑着桌面,俯身去看。
身为安莱圣殿的祭司,她知道这篇安莱预言上是用艾伦蒂亚语所书写,但这种语言早已经失传。她的能力有限,会这种文字的人只有……
指尖在卷轴面上落下,一点点划过文字,埃丝特神色莫测。
这时,身后的门被轻轻敲响,埃丝特的思绪被打断,人顿了顿,直起身:“谁?”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
有些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很熟悉。
可距离上次听到这声音有太长的一段时间,她此时听到,一时有些惊疑不定。
几步走到门前,拉开门。
门外的男人一身洁白的长袍,同样雪白的面具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这声音和样子……
看清站在门外的人,她脸上的惊讶便再也按捺不住:“大祭司?您怎么……”
大祭司神出鬼没,要么呆在星寂厅内不见人,要么离开帝都,不知所踪。
数个月前,他几乎是在圣者离开前,说自己也许再也不会回到圣殿。
出现得突然,大祭司却仍是平静,平静得几乎毫无波澜:“星寂厅的预言……解出来了。”
埃丝特一怔,意识到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时,脱口而出:“您说什么?”
安莱圣殿有两个地方是“最初”就存在的。
连带着圣者房间的主殿,以及星寂厅。
——在祭司世代流传的信念里,圣者的房间只属于圣者,星寂厅只属于祭司。
前者之中是圣者才能读懂的浮雕,后者中有一篇预言。
反过来说,能领悟圣者房间的浮雕的,就是圣者,而能读懂星寂厅的预言的程度越高,则越被祭司视为领导者。
大祭司能走到如今的位置,是因为当他踏入星寂厅的一刹那,那生在星寂厅内不知道枯萎了多少年的金灯花,如受到感召,重新盛开。
他也是圣殿内唯一一个能读懂用艾伦蒂亚语的。
——没有人怀疑过大祭司的领导。
饶是如此,大祭司过去也从未完整破译星寂厅的预言——
“您曾经试图破译过,可发现它缺了一部分……”埃丝特从怔然中回过神,颇有些手足无措。
“对,缺了一段,但我得知那一段经过凯特人和几个索特人的贵族,现在在科特伯爵手中。”
比起埃丝特,大祭司看上去要平静许多:“所以我回来了,需要圣殿配合拿到那份预言。“
埃丝特心头一跳。
科特伯爵手中的安莱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