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璃将懿旨握在手上,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提拉自己的嘴角,缓缓转身,咧开嘴笑了起来。
只见她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问:“爹爹,娘亲,大哥,二哥,莫不是璃儿应答错了?可是爹爹以前就是这样答的啊。”
四人听到琉璃的‘童言稚语’,一时间都目瞪口呆没有说话。沈阁老的身份决定了他时不时就会接到圣旨,而他接旨的时候的确差不多是说这句话的没错,可那圣旨是光明正大的升官发财,可不是今天这种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地宣人入宫,还要长久地待下去。
李公公可以认为琉璃不知好歹接了懿旨,是因为一时好奇,可他们四个都是她至亲之人,都知道琉璃虽然看上去天真烂漫,成日里最爱稀里糊涂撒娇逗乐,可实际上却长了颗七窍玲珑心,比谁都想的周全、看的长远。
琉璃在明明知道他们四个打算的时候,却反其道而行,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接了圣旨,只可能是打了保护沈府的主意,毕竟再怎么受宠信也只是臣子的身份,抗旨不遵可不是小事。
却说李公公见琉璃接了懿旨,只能暗叹一声时也命也,他努力忽略掉另外四人的愤怒,说道:“咱家这就回去复旨了,还请二小姐准备一下,过了六月十五就入宫。”
言罢连赏银也不要了,跨着疾步就想离开。
可惜,李公公肚子里的如意算盘刚刚打响,就被沈清抽了档:“李公公,且慢!”
“沈阁老还有何吩咐?”
沈清回身看了看着急的夫人,义愤填膺的大儿子,神色隐晦的二儿子以及笑得一脸灿烂的沈琉璃,说道:“我送送您。”说着就引着李公公往外走。
李公公连推辞的余地都没有,只得满脸堆笑地应道:“有劳了。”
就在背过身的一瞬间,李公公立时就变得愁眉苦脸。沈阁老状元出身,口才绝佳,聊两句话就会被套出来原委来。他虽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可到底不敢与朝廷命官别苗头,索性在路上就抢先宽慰道:“沈阁老放心,二小姐去了宫里,绝不会受人慢待。”
沈清觉得窝囊,心情不好,也没心思与李公公耍花腔,见李公公坦诚,便也直截了当地将疑问诉诸于口:“本官就是不明白,太后怎么兴起了这心思?琉璃她身体不好,鲜少现于人前,何德何能入了太后的眼。”
到了这会功夫,沈清也明白了,既然宣到沈府的是懿旨,那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攀扯到皇上,要想弄明白原委,只能从李公公身上下手,毕竟在很大程度上,李公公可以代言皇上。
李公公是识趣的人,眼见沈老狐狸给他面子,不装仙地直白相询,也就不敢拿乔。他四处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咱家只能说,此事与六皇子脱不了干系。六皇子前几日贪玩,从假山上摔了下来。前日里,六皇子半昏半醒间,一直喊着二小姐的闺名。皇上为了这事,亲自去了一趟护国寺,护国寺的方丈给卜卦解了惑。阁老,咱家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饶是沈清八面玲珑,做过多种假设,也想不到此事会牵扯到六皇子。
沈清明白李公公敢透漏这些活,决计脱不出皇上的授意,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皇家对琉璃的必得之心。六皇子是谁?那是当今皇上五十岁才得的老来子,是从惠宁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嫡系血脉,是太子爷唯一的胞弟!别看六皇子才十岁,可在这宇信王朝,凡是牵扯到他的,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哪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琉璃虽然同样顶着老来女的帽子,成了他沈府的宝,可再尊贵也贵不过皇宫里的六皇子。可琉璃‘身体不好’,自出生就甚少踏出府门,而在这府里,琉璃见过外女,但外男绝对没有见过,那六皇子是从何得知琉璃的闺名?而护国寺方丈究竟又说了些什么,竟让皇上起了算计八岁孩子的心思?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还是要就琉璃入宫之事想个法子才行。
李公公见沈清听了这话就驻步不前,便屏住气息赶在沈清回神之前,蹑手蹑脚的溜出了沈府,直到跨出沈府大门,他才将心放回肚子里,一边轻拍着自己的胸口给自己压惊,一边催促候在沈府门外的小太监快走,好像晚走一秒,那个玲珑剔透的小女孩,就会追出来,把那张玩够了的锦缎塞回他手里一样。
沈清回神之时,李公公早已没了踪迹,他只能暗叹一声,若有所思地回到正堂,就见自己的夫人陈氏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两个儿子则愁眉不展地来回踱步,唯有女儿跟没事人一样,将懿旨随意放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