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至今不懂四公主临终留下的那句“应郎对不起”,是所指何事,平心而论,四公主对二殿下有情,临终又拼尽修为为二殿下遗留一子,世间有情有义的女子大抵如此了,那一句“对不起”,是否是代帝君道歉,是因为帝君隐瞒了大巫那句“冰火相恋,必有所失”的预言吗?
铺好锦被又烧了炭火,那只矫情的青鸟终于肯从二殿下怀里跳出来玩耍,二殿下脱掉身上的裘皮,给青鸟喂了些吃食,又坐在殿里,倚着廊柱喝着酒,看着檐下的雨声淅沥。
回南郊的大部分时间,无人拜访的时候他都是这样不说话坐着,这些年每回二殿下从外头回来,寒啸天总觉得他的话又少了很多,但又和大殿下不同,大殿下的性子是冷,二殿下……更多的确是寂寞。
帝君原本为二殿下划出的行宫别苑,最后都被二殿下拆除修成了后院,又挖了沟渠引了溪水,多余的木材全装车拉回轩辕神殿,寒啸天记得那天春光大好,他赶着车上九重天的时候,正好碰上凡界的花仙子们供花供蜜的日子,帝君宫前都是漂亮的女仙娥,二殿下穿着朝服骑在马上,即使喝得烂醉也引得无数女仙挪不开眼,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么些漂亮的女仙,竟然没有一个能让二殿下多看一眼,当时寒啸天驾车跟在后面,看着二殿下的背影就在心中不住感慨,公主啊公主,家臣对不住您,二殿下现在这样子,咱应龙一脉,怕是就此断代绝种了……
“你想不想打仗?”
寒啸天转身打算退下,身后的二殿下突然问了这么句。
“殿下……”
“我就问,你想不想打仗?”
寒啸天愣了下,突然就明白了,这二殿下不是想出征,而是觉得他们这些家臣该去北郊协助大殿下备战,而不是陪他在南郊颓废。
“二殿下若再能执枪策马,吾等必定跟随左右,死不足惜!”
二殿下是个绝顶聪明的神仙,寒啸天知道有许多事许多话,他不说他也能听的明白,他双膝触底跪在廊下,微微向殿中人曲了身体,却不行礼,夜空中骤然一道闪电,雨势又下的更大了些。
“你这是想逼我?”
寒少宇转头看向跪在廊下的家臣,原本在火边玩耍的青鸟跳上膝盖,大抵是觉察到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张嘴朝寒啸天叫了两声,似乎在提醒寒啸天不要找他的不痛快。
“末将不敢。”寒啸天道,“末将知道殿下还是曾经执枪策马的殿下,只是心境变了,家臣只是跟二殿下说,家臣愿意陪伴左右,若二殿下哪天想通了想明白了,吾等必定跟随赴死,绝不反悔……”
寒少宇靠在廊上,安静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打了个手势让寒啸天站起来,那只豹猫却仍然跪着,如同一尊雕像,他今天怎么了,他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违逆主上?
电闪雷鸣间,一道紫光从云中落下来,一身紫衣的冉旭龙王落在院子里,腰上一道玉皇大帝手赐的金牌,一手抚须,一手捏着一封书信,用牛黄的纸张制作的封皮,上面还盖了帝君的印玺。
“打扰神君办事。”这位龙王眼生,身上的水腥气比那些天族更浓,他匆匆施了个礼,“南郊以南突现浊气,奉玉帝之命降雨,扰烦神君之处还望海涵……”
寒少宇蹙了蹙眉,南郊以南是什么时候出了妖邪,刚刚那天上雷鸣电闪听着就像诛邪的征兆,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水君到我这里来是有要事?”寒少宇摆手,“请进来详谈,啸天,奉茶。”
寒啸天起身要去,那龙王却摆手,走过来将手里的书信放在廊下,“只是顺道,帝君托我带封书信来,托塔天王还领着三千天兵在他处捉妖,我这雨是助威助势,怠慢不得,神君告辞,老身这就去了。”
紫光一闪,一条络腮长须的龙又游回云中,果然乌云南移,云中依稀可见埋伏的天兵,寒啸天将那封书信递上,寒少宇拆开扫了两眼,尽数投入炭火中烧了。
“殿下不是没看完?”
“三句中,有两句劝我出山领兵,我以为他会体谅我,没想到这么些年,轩辕真是一点儿没变……”